又是一年冬去春来,清明的时节,细雨密密地织在青灰色的天空中。
祈天宫比往年更加繁忙,商靳于去岁离世,嫡孙承华年幼继任少祭司,虽有归风摄职协助,在清明祭典前依然显得有些左右难顾。
临窗的几前,年幼的孩子正趴在桌上,仿佛睡着了一样,但他的眼睛是睁着的,里面紧张的神色怎么也掩不住。
归风怜悯地看着他,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略有些柔弱的一双肩膀,低声安慰,“承华,别害怕,祭典之事,你并不陌生。”
承华抬起眼望着他,犹豫良久,眨了眨眼,略有些露怯,“我真的只能一个人去祭坛上吗?没有人可以和我一起……?”
“承华,你只需一心一意祷告,不必管祭坛下发生何事。”归风在他身边坐下,平平望着他,一边缓声道,“之前你虽然没有参加过祭典,但诸般流程,你总是记得的……因表姊不能归来,你须得完成她的部分。”
承华扶着桌子,点了点头,“我知道的,大祭司吩咐过……只是,只是真要到了自己去做,总还是……我,我有些怕,害怕自己出错,辜负了大祭司和大家的期望……”
归风握了他小小的手,和声鼓励,“别担心,不会有错,承华这些年已经做得很好,待表姊归来,她定会夸奖你。”
“表哥哥……”承华微微低下头,小声地嗫嚅着,哀求着,“表哥哥,你真的不能跟我一起去祭坛上吗?”
“唯有表姊才能与你一道前往祭坛祈祷,我虽摄职,却是不能。”归风虽然不忍见他失望,但依然据实相告。
承华扁了扁嘴,偶尔流露出一点孩子的小情绪,随即起身走到窗前。踮起脚伏在窗台上望着雨中灰沉沉的祭坛,“清明祭典来了一回又一回……每一次都是大祭司一个人在祭坛上祷告,堂姐姐她为什么不回来呢?”
“她是祈天宫最优秀的祭司,术法精深。风华绝代,却如同昙花一现,再也不得一见。”归风缓缓阖眸,记忆里的寒林总是一副祭衣飘扬的样子,除了偶尔流露出的那种小性子。不论哪一点上都是一名不可多得的优秀巫者和祭司。
“堂姐姐她,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承华抬起头,看着归风霎眼,他们越是说起寒林,就搅得他越想亲眼见一见那个在传言中风华绝代的女子,“你们都说她很厉害,又说她很喜欢陛下,可她为什么不回来呢?大家……都很想念她,桦叔父……还有其他的祭司和巫祝说起她,都是很怀念的样子……”
“她……?”归风出神地望着祭坛上巨大的伏羲塑像。雨丝在上面溅起,像是给神像披上了一层白纱,“她很想回京,可是有一些事情,使她不得不这样做……”归风敛眸看看他,无奈摇头,“你现在还太小,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承华疑惑地望着祭坛,归风的话使他略显懵懂的心蒙上了一层悲哀的纱幔。虽然此刻他还不能理解这里深刻的哀痛,但至少他感到这是一种很难受很难受的感觉,沉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清平宫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雨丝落在满廊里铺的平整的松针上。一点声息都没有。
潮儿趴在屋内的窗下看雨,一双大眼眨巴眨巴的,不知在转着什么念头。
旭华推门进来,往里面看了一回,却发觉翟川并不在屋内,这才转头看见了那个趴在窗棂前的孩子。“小殿下,你父皇往不在吗?”
“旭华姑姑……”潮儿鼓起腮帮,回身跑到她身边,揪住她腰间丝绦,抬起头绽开一个笑,“瞳姨什么时候来看我?”
旭华微微一愣,薛瞳最近回极北去了,听说是因为那柄剑的缘故,具体如何她也未曾听人说起,若在平日,薛瞳不到两三日便会进宫来陪着潮儿说说话,如今的确是有些日子了。
“小殿下,薛姑娘不日就会回来,她这次定会给你带些极北的玩意。”旭华见这孩子微微扁着嘴,伸手轻轻揉了揉他软乎乎的小脸,柔声安慰。
“……我只想要母后回来。”潮儿沮丧地垂了头,小手攥着衣襟,衣带在短短的手指头上绕了一圈儿又一圈儿。
“皇后很快就会回来的,小殿下别急。”旭华有些心疼,这孩子也真是可怜,有母亲的时候,见不着父亲,如今回来了,却又得与母亲分开……
潮儿点了点小小的脑袋,又扁起了嘴,“方才父皇教我看了一回书,便一个人出去了,还说外间下着雨,让我好好待在里面,莫要着凉了……可他自己也没有带上伞啊……”
旭华一敛眉,“小殿下且在这里待上片刻,我去为陛下送伞。”
一路转到花园中,远远便看到翟川立在翠华亭下看着湖畔出神。
满湖里春水与雨丝交织,泛着一串接一串的涟漪,湖畔长长的柳条蘸在水中,一色嫩绿一直染满了盈盈湖水。
旭华撑着一柄素白的伞,慢慢走进亭中,在雨中的草地上留下一道湿湿的痕迹。
“陛下,归风公子请您去祈天宫一趟,商议清明祭典的事情。”旭华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了一句话。
翟川显然有些心不在焉,隔了许久才回过神,“……很着急吗?承华如今是第一次上祭坛,只怕有些紧张吧?”
“归风公子说,并不是很紧急的事情,请您在晚间过去一次就够了。”旭华抿唇,抬头去看离湖畔较远的一株新长成的柳树。
“潮儿一人留在宫中,是否还乖巧?”翟川并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