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翟川正站在窗边出神,外间又下起了雪,寒风裹挟着飞雪不死心地扑进屋内,又被里面的温暖化成了水,一旁的桌上,十余个大同小异的信封一字排开。
“川,怎么了?”觉得气氛有些莫名的沉重,寒林快步走进去,不看信,先到了他身旁。
“你先看高总管带回来的信吧。”翟川声音低沉,面色比外间的积雪还冷上一点。
寒林眨了眨眼,回身将桌上排开的信全都摄入手中,最上面一份,信封上绘着一只凤凰,封口的火漆亦是凤纹,一看便是商靳的来信。
这封信看着郑重,内容却是无关痛痒的客套话,只在最后附了两则事宜,一则是当年神女承瑶大败妖魔的祭坛就在散霞国近郊,嘱咐她前往拜谒,二则是一道送来的那些信,希望她好好看看。
“大祭司让我们到郊外去看看当年神女击退魔族的遗迹,等过几日救治好那些居民便去?”
“好,你看下面的那些。”翟川仍是蹙着眉,眼神不时落在她手中的信纸上。
寒林依言掩了信纸,目光落在下一封上,信已被拆过封,署名竟是陶磊。
“这却是什么意思?”寒林噙着玩味的笑将里面的信纸取出,逐行看了下去,渐渐的,她嘴角的笑意没有了,待信纸缓缓叠起,姣美的脸上只剩了眉间的一点冷冽之意。
再看下一封,是一位郡守的信,内容和陶磊所书大同小异,再往下,基本还是这样的内容……
“我看完了。”寒林面色平静地将最后一封信叠好。塞回封套中,挥手将它们放回桌上,“这是大将军和诸位郡守呈给父皇的折子?”
“不错。”翟川转头看她,听闻当日寒林险些被“请”去皇陵时,她也是冷静非常,不知与现在相比,哪一个更为冷静?
寒林抿唇笑了笑。面色略显苍白。“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更何况有别有用心之人煽动。”
记得之前上元的时候,旭华就曾经提起。若是自己始终没能诞下子嗣,必定还是会受人非议,如今一年就要过去,该来的东西的确是都来了……
轻轻笑了笑。也没有怒意,这一切。自然都是陶磊的主意了,只是不知那些上书之人若是得知商靳将这些信尽数交到了自己的手中,是不是要食不下咽,睡不安寝了?
“你笑什么?这件事难道很好笑?”翟川有些沉不住气。就算这是商靳和晗成帝的意思,他们不会追究,但时日久了。两人却始终无子,少不得要受非议。而到最后,伤得最深的还是寒林。
“我有什么办法?”寒林沉吟着出神,忽又苦笑着摇了摇头,“……反正我已经决意一死了之,你若是觉得……还是算了,何必再多搭上一条性命。”
翟川面色越发沉重,“我问你,你当初究竟立下过什么重誓?”
魂力耗尽,永离轮回……?寒林微愣,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件事,摇了摇头随口敷衍,“没什么,随口说了些,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父皇给我的信中特意提起了此事,会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敷衍过去的?你还不肯说?”翟川将她拉到身前,信中措辞极为严厉,几乎每句都在警告两人不可太过亲密,末了,还要附上寒林曾立重誓,使人不由不心生疑虑。
“……不过是一死罢了。”知道再推记不得翟川也不会相信,寒林只得随口说了,旋即扑进他怀里,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反正我现在已经不在意这些了,我的身子你想拿去,随时都可以拿去……”…
翟川敛眉,这算不算露骨的邀请?但信中还提起另一件事,倘若他们真的有了什么,所有知悉此事的人,一个也不能留下,这一点,要不要告诉寒林?
“这是父皇给我的信,你自己看看吧。”一纸轻薄的信纸从袖中抖落而出,寒林伸手拈过,只看了片刻,手便不由地颤了起来。
到得后来,也不知她究竟有没有看完,便将信纸轻轻拍到桌上,低头自语,“……幸好昨日湘然姐姐闯了进来,否则,我们便害了旭华他们……阿瞳尚且可以远走,旭华却是……”她第一次意识到,身在京城,她一个人的性命远不止关乎她一人,一旦有事,被牵连灭口之人,恐怕是数也数不清……
而当年父亲离京,此事生生被压过了半年有余,又有多少人为此丧命?
表面有多光彩,背后就有多阴暗……着实令人齿冷。
自从那日看过信后,寒林又变回了冷冰冰的样子,终日只是练习术法,偶尔也会同湘然用法术拆招,多半时候不分上下。
翟川每日却往大厅中,与解羽一道处理一些事务,对付玄铁林的动向。
看起来,两人似乎疏远了很多,但那日湘然贸然闯进去的事情早已闹得众人皆知,说闲话的人反倒是少了些。
几日过后,寒林已能将灵雾操控自如,归风便要与湘然和洛竹帆一道,前往重山一带救治其他居民。
湘然还是老样子,一条活泼的麻花辫,明媚的笑容如同水面上的粼粼波光,“商妹妹,我和竹帆到时候就不会来看你了!这里真是太有趣了,归风说往前面去还有高大的山,是不是比这里更有趣?”
寒林微笑着点头,“湘然姐姐,你回到水灵湾之后,替我向淑蓁前辈问好。还有,真的谢谢你们。”
“商小姐客气了。”洛竹帆礼貌地颔首致意,抬头略略打量了她有些苍白的面容,“我们很快便要启程,商小姐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