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肠辘辘了一整夜的中年法国商人忍不住吞着口水,但还是不得不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去倾听格罗佛慢条斯理的发言。
“……对法国罗谢尔和波尔多新教徒民众所遭受的不公正待遇,我个人表示同情。但就算是华美南特联合商馆出面,也无法突破本国国会颁布的《移民管制法》。杜蒙先生,您大概还不清楚,每年我国政府允许的欧洲移民签证数量,总数限制在6000人,而且从明年开始,这个数量将减少到5000人。在这个饥荒的年代,北美实在没有更多的粮食养活太多移民……”
又是一片蘸着番茄酱的火腿片送入口中,格罗佛那蠕动的嘴唇吐出的法语混合着火腿的芬芳,让坐在对面的法国商人的表情十分难受。
“如果格罗佛先生不施展仁慈的话,也许我们不得不流浪到阿姆斯特丹或是埃姆登。我知道我的请求可能过分了些,但这些人全是优秀的工匠和心灵手巧的妇女,就连孩子们,都极为聪明,他们只是需要一张去亚速尔的船票,哪怕只是一半的人也好……”杜蒙将自己的视线从餐桌上移开,沮丧地看着地面,嘟哝着都说过无数次的内容。
从十多年前开始,法国天主教政权对法国西部和西南部新教徒的迫害就越发恶劣,双方的冲突更是引发过两次血腥的叛乱战争。在法国王室多次无视《南特敕令》以后,数以万计的法国新教徒民众不得不迁徙流落他国。
不光荷兰成为了法国新教徒的最大收容地,华美也成为了这些人的迁居目标之一。十多年来,每年大约有数百到上千的法国新教徒工匠成为华美移民,曼城东北几十公里的宋州新罗谢尔镇、滨州洋河镇,曾经就是法国新教徒移民的最大安置地。
席卷法国南方的大饥荒,让被压迫在社会底层的法国新教徒们的生活更加艰难。法国王室为维持欧洲三十年战争的巨大开销,任命的各地税务官对新教徒家庭的特别税种更是增加了一大堆。
多年前最大的一次新教徒暴动被镇压后,法国西南部的新教徒再也没有在法国待下去的信心了,谋求外面世界收容的心态是越发强烈。而杜蒙这次,就是受法国西南部城市波尔多的部分新教徒所托,前来找华美商人帮忙,以解决上千个新教徒家庭的困境。目前来看,就算杜蒙和格罗佛反复交涉了好几次,甚至连签订契约奴的意向都表达了,但对方依然不为所动,这让杜蒙不由得心灰意冷。
听完杜蒙断断续续地重复了很多次的请求,格罗佛放下了筷子,静静地看着面前一筹莫展的男子,一分钟后,突然露出一丝奇特的微笑:“我理解您的想法,也许除了我的国家,宗教宽容和公正自由在整个世界都是奢侈品。但美好的生活,都是自己的努力争取到的。毫不客气的说,杜蒙先生一味地表达一种悲观和逃避心态,并不符合我国报纸对你们的同情和评价。”
仿佛听到了一些暗示,杜蒙猛地抬起头,一脸震惊:“难道有其他方法,可以获得您的帮助吗?”
“记得我国明珠岛海外领市长安尼尔先生说过一句话:为了不让鞭子落在自己的背上,就必须让鞭子握在自己的手里。据我所知,安尼尔市长先生好像就是从里昂的新教徒家庭出生的。而现在,他是我国最高尚的人之一。”格罗佛不动声色地从兜里摸出一封信,放到了餐桌的一角,“也许我无法保证上千个可怜家庭获得全新的家园,但我可以代表华美的新教徒民众,为法国新教徒提供一份力所能及的关怀。”
带着满脸的疑惑,杜蒙慢慢取过信封,打开后,只见上面罗列了一些商品清单,当然从说明上看,并非是华美商人的订货单,而是标注着捐赠。
10000里佛尔的资金和100吨谷物,倒是让人眼前一亮,这大概足够波尔多最落魄的一批新教徒家庭吃上好几个月了。但后面的几项,则让杜蒙心里一跳:1000支翻新的产自荷兰的21b燧发枪、8门葡萄牙老式3磅加农炮,以及10吨黑火药。
“这场糟糕的战争,让我们失去了很多正常客户,该死的荷兰人居然用这些锈迹斑斑的东西来支付我们的货款,我也正愁着怎么帮他们处理掉这些二手货。如果杜蒙先生愿意,这些旧东西就送给您了,大概可以换到许多粮食吧?当然,可能数量不是很多,但是我相信还有更多的本国商人被荷兰人坑了一把,送给你们充当坚持生活下去的本钱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格罗佛说完,将自己面前的一碟华美银谷镇泡菜、一杯牛奶和几片面包推到了杜蒙的面前,然后笑着摘下了自己的餐巾。
“格罗佛先生,确定还有更多吗?”杜蒙一把将信件拽在手里,强忍着心里的激动,但微微颤抖的双肩依然将他的真实情绪给出卖了。
“不好说,也许需要您下次再过来看看。嗯,我也最多做到这一步了,希望您能理解。货物如今就在亚速尔英雄港,您要自己想办法运回波尔多。”格罗佛笑嘻嘻地又为对方斟满一杯葡萄酒,仿佛这种事和自己完全无关。
“感谢上帝,也感谢您,格罗佛先生,我会把这份恩典善意传达给波尔多的新教徒民众的……”
此时,食物的诱惑都不足以平息杜蒙内心的震颤,几分钟后,狼吞虎咽一番、又一口干光葡萄酒的杜蒙站起身,朝着格罗佛深深地行了一礼。
杜蒙在仆人的陪伴下走了,格罗佛的脸上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