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熊在一次国会例行会议后,拦住了正要宣布散会的大会主持人,发表了以上的言论。一旦提到这种城市文化遗产的后世遗憾话题,再怎么内心不屑的人,都不得不点头赞同,曼城大教堂就这样迈过了它建成以来的最大危机。
……
参与教堂周末礼拜的市民很多,甚至其中还有若干华裔,看来就算是禁止任何形式的公开传教活动,只要能触及到人的内心依托,宗教的力量就会在某个时刻悄然打动某个人的心。
这次的礼拜同样也是一次为曼城福利院的孤儿举办的捐赠义会,所有到场的信徒都在捐赠箱里投下钱币,然后在捐赠薄上签名。
“……为我们的父母、为我们的友人、为我们的孩子祝福,远离痛苦,指明方向,宽恕我们曾经犯下的过错……阿门。”
礼拜的人群发出整齐划一的十字手势,最前排的程大熊轻轻舒了口气,扭头看看一家人那虔诚平静的样子,带着微笑摸上了两位养子女程冬和程媛的肩膀。
“家里保姆还在打理花园,等会你带妹妹去商场买今天晚餐的菜。”四周的人群正在纷纷朝教堂大门方向退出,程大熊则向两位孩子交代着家务。
“孩子们难得一个周末,他们应该去自己喜欢的地方去玩。还是我们去买吧,正好可以带晓晓逛街。”珍妮还是一如既往的宠溺家里的任何孩子,赶紧拉住了丈夫的胳膊。
程大熊无奈地笑了,只能顺了妻子的心意。而得到解放的两位养子女,则发出了轻微的欣喜欢呼,两人牵着手就跑向了大门。
正打算把小女儿程晓晓抱起来转身离开,这个时候,一个瘦瘦的身影突然挡在了程大熊夫妇的面前。
“程先生,请慢步!”
面前的华裔有着一种病态的瘦弱,一边说一边还在咳嗽。这个人程大熊认识,是北洋船舶集团的一位会计,姓汪,四十多岁,几年前因为身体不好皈依了基督信仰。如今看来,这种信仰寄托依然没有改变对方身体健康每况愈下的事实。
“有事吗,汪先生?”程大熊看了眼对方的脸色,压低了声音,“你要经常去医院看病,不能耽误治疗。”
“多谢了,在下的身体自己很清楚……”汪姓中年男子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从衣袖里摸出一个用皮革卷起的小包裹,趁左右无人,悄悄递到了程大熊的手上,“这些年思前想后,能来到这里就是上帝给予的福分,再过于奢求就是罪过了……但汪某有一事一直放心不下,怕是罪孽深重时日无多,更怕累及家人,想必也只能让程先生为在下解掉这最后的心结。若先生觉得不妥,大可出门就烧掉。”
说完,汪姓中年男子微微一拱手,就带着连串咳嗽声走出了教堂,再不回头。简单的交谈和传递东西,从开始到最后不过几十秒钟,望着逐渐远去的背影,程大熊捏着手里的皮革包裹一头雾水。
“亲爱的,出什么事了?”挽着丈夫的胳膊,牵着小女儿,珍妮对丈夫突然在这个时候被人拦路感到好奇。
“没什么,汪先生的身体不好,问候了一下,我们先回家。”程大熊略一沉吟,手里的东西就悄悄放进了手提袋,装着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
晚餐后,程大熊把自己关进了书房,颇为小心地取出了那个下午被人硬塞手上的包裹。
慢慢展开,里面是一本卷起的账册,记满了北洋船舶集团从1625年到最近几个月的财务收支明细,其中若干条目上还用红色毛笔做了标记,后面用蝇头小楷做了注解。
一页页翻过,程大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心里的震惊也无以复加。到最后,程大熊干脆一巴掌拍到了书桌上,气得脸色发青。
“……做账十年,以无恶之心,行不法之事,故天谴报应,罹患绝症。然市井卑微,身不由己。若有大义能者公示于天下,可否洗去罪孽几丝,得上天国?”
文册的最后,那歪歪斜斜的赤红色毛笔字,显得那么虚弱和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