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处的本是雪原的山洞里,居然生机勃勃,在不足一个大殿的空间中,却生长着无数的花草树木,打理的井然有序。他恍然是进入了一方梦境之中,一方小小精致的竹屋引入眼帘,散发着盈盈光芒的小虫飞凌缥缈,连带在崖壁上,都有着一轮隐隐的月华。
他只当自己濒死之际来到了一方世外桃源,但是他又觉得不舍,这一方地方,若是被那些毒虫腐蚀殆尽,将是多么可惜的事情,这里的主人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想必是费了一番心血的。
所以他亦是不愿让自己的死玷污这一处净地,于是他又拖着孱弱的身体,走出了这里,倒在密林洞口处,他无声的喘息着,想来自己这一生都不知道为了什么而活着,这样死去了,是不是也会变作虚无缥缈的风,一生无枝可依。
在他将要闭上眼睛时,却募然见到一个人影自那山顶上的缝隙中徐徐而落,他的袖子像是挥舞起来的白翅,像是海鸟翅尖掠过海浪时倏然惊动起来的那一抹白,转而长鸣扶摇直上万里。
他见到这个人,清辉洒落了满身,他的脚尖点在地上时,四周黯淡逼戾的感觉一下子荡然无存,他就像是光芒本身,如此的耀眼夺目,尘嚣定定的望着他。
那个人站在他面前,他的面容挡在鎏金面具之后,让尘嚣看不清他的容貌,但是他确是含着笑意的。
“没想到好久不来一趟,藏在这么隐蔽的地方,也有个小虫子闯进来。”
他俯下身,用扇柄将尘嚣的下巴抬起来道“你是何人?”
“如你所见,快是一个死人罢了。”尘嚣轻声道。
“你若是不说,等你死了之后,连个碑都没有,可是相当的可怜。”
“不劳您费心。”尘嚣费力的挤出话来。
“你这个人好生的无趣。”那男子将扇子收回来,勾起笑来“但是让你这么死了,我这好不容易打理出来的清静之地又得毁于一旦,我不喜欢你的死玷污我的地盘,你可明白?”
尘嚣垂眸顿了一下,努力的将自己的身体撑起来,他头晕眼花的扶着剑柄,告诫自己不要倒下,一步步往外面踉踉跄跄的挪去。
没有走几步,他的身体猛然像是失去了控制般,直接扑倒在了地上。
那个男子将扇子挡在面前,一挥袖子将那荡漾起来的灰尘涤荡干净,他纤尘不染的长靴停在尘嚣面前,道“对我来讲,你的死会让我觉得困扰,但是更让我困扰的是处理你的尸体。想必将你这么送回?”
陶文正是龙王的表字,尘嚣眼眸一凛,忍住翻涌的血气“您是什么人?”
“你倒是现在关心起我来了。”那人道“反正
你很快就要死了,你知道我的名字又有何用?”
“我知道恩人的名字,也好在我死之前聊以自慰。”尘嚣似是缓过来了一点力气,有蠕动着往前爬去,那男子眼中掠过一丝光芒,道“现在的你,倒是让我有点兴趣了。”
他的话方才说完后,尘嚣忽然感觉到自己身下有着什么东西在蠕动,他心中一紧,却又闻到了方才熟悉的馨香。
无数的枝蔓将他身体支撑起来,像是有生命般的将他往那山洞内送去,尘嚣知道这是男子的法术,道“我若是死在这里,您岂不是为难?”
“没什么为难不为难的,反正这里很快就要毁掉了。”男子一脸毫无波澜的道,尘嚣闻之反倒是一怔,那男子敏锐的捕捉到了他脸上倏然而逝的失落,笑道“怎么你喜欢这里?”
“是。”尘嚣点头。
那男子一怔,而后抿着唇道“现在反倒是坦率起来了。”
他的尾音带着微微的上挑,像是很愉悦般的,有一只枝蔓悄无声息的盘旋在了那男子的肩头,而后啪的绽开了一朵素白的蕊。
“看在你还算有眼光的份上,今日我就破例救了你罢。”
尘嚣愣住了,他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绑缚住不得动弹,那男子镇定自如将扇子收了起来,摸了摸他的脉搏微微蹙眉,自衣袖中取出来了一根银针,道“肚子里有虫子,应该会有点痛,但是你忍与不忍都是一样的,我可不会收手。”
就算是拿着泛着寒芒的针,那男子还是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轻快,尘嚣一直望着他,他在想,那个神秘的将自己容貌覆盖住的人,究竟是谁,他忽然间升腾起来了一探究竟的冲动。
不等他点头,那针已经落了下去。
那人说的有点痛,大概是他从未体验过,所以他说有点痛的痛,却差一点又让尘嚣送了性命。
更何况那男子一边好整以暇的用针挑着他的骨肉,一边啧啧有声“瞧瞧,这个个吃的膀大腰圆的小家伙,要是放在火上烤,一定噼里啪啦。”说着他一拍手像是觉得这个决定非常明智,然后他的脑门顶上就冒出来了一团青白的火焰。
尘嚣是痛的死去又活来,无奈他一旁忙着给人开膛破肚,还一边忙着仔仔细细将他的肚子里繁花似锦的壮观场面给描述出来,头顶上的火焰劈啪作响,他昏倒又痛的复生。
这种漫长的折磨不亚于扒皮换骨,但是尘嚣也真的因此他的帮助而复生,等到他一口气缓过来时,听到了粗粝的要人恨不得将耳朵掏出来的刺耳声音,仿若是年老垂幕的老鸨发出来的凄厉的惨叫。
他自窗外望去,见到那男子兴致正浓的正在抚琴。
如果这个也
算是抚琴的话。
他捂着肚子一步步朝着那男子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