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谢家正院上房。谢璞与文氏分坐在八仙桌两旁,谢显之、谢谨之兄弟二人在下手各占了左、右两把交椅。
谢璞拿出一叠账簿,交给兄弟俩翻看:“这些日子,我们夫妻联合底下商号的掌柜、账房们,清点了目前家里账上的银子,以备作你们兄妹几个婚嫁花费使用。目前账上可以立时拿出来的,有六万两现银,年底会再添两万,明年上半年又有两万,另有别家归还的一笔欠债,折合两万七千两,加起来有差不多十三万两银子,这个数就差不多了。除此之外,家里还有这些年积存下来的木料、绸缎、毛皮、金银珠玉、药材、古玩字画等合计价值八万两的实物,这就有二十多万两了。显之与映真的婚礼,估计会花得多些,映慧其次,映容的嫁妆花销不大。至于谨之与徽之、涵之、映芬,婚事还早,倒也不必着急,明年再说也不迟。”
谢显之听得略有些发呆,低头看了看账簿,只瞧了大致的数目,并未细瞧,便抬头对父亲说:“这些事,父亲与婶娘做主便是了,儿子都没什么异议。不过儿子的婚礼花销太大,会不会不大合适?”
谢谨之比兄长看账看得更细些,还顺便留意了几个要紧的数字,心里便有数了。他听到兄长这么说,便笑着转头看过去:“大哥,即便你把自己看得轻了,也要瞧瞧马家是什么门第。永宁长公主的千金,岂能随随便便就下嫁一个秀才?咱们家摆足了排场,不但是对马姑娘的尊重,也是长公主与马驸马的体面。你若打了这两位贵人的脸,马姑娘定不会饶了你的,到时候还不是大哥你受罪?”
谢显之脸一红,讪讪地闭了嘴。
谢璞笑笑,对他说:“钱财上的事,你不必操心。家里能拿出这些银子,就绝对不会有什么勉强的地方。你父亲我可不干那种打肿脸充胖子的蠢事,但该花的银子,我也不会节省。银子算什么?花出去了,总能赚回来。可若是你们兄弟姐妹几个的日子过不好,我便是有金山银山,又有什么意思?”
谢显之低头受教。
谢璞随即又拿出另一个账簿:“这个是家里积存的木料的账。你们几个妹妹出生后不久,我就吩咐底下人开始积攒嫁妆所需要用的木料与药材、金珠古玩等物事了。其中那些轻巧贵重的东西,当年抄家时都一并抄没了,后来也下落不明,天知道落到了谁的手里?只有木料因过于笨重,不是存在家里的,账簿又托给了族人,所以当年抄家时损伤不大,现在还在。其中慧姐儿与真姐儿都是嫡出,因此木料都是两万两,容姐儿与芬姐儿的是八千。不过慧姐儿的木料是黄花梨的,当年走了曹家的路子,虽说质地不是最上等的,却也不是寻常人家能用的货色。
“慧姐儿日前跟我们说,不想要嫁妆里有太富贵显眼的东西,免得犯了黄家书香门第的忌讳。我虽觉得她有些想太多了,但也同意她如今再用黄花梨不太合适,于是便把她和真姐儿的那份木料调换过来。真姐儿的木料同样价值两万两,不过是鸡翅木的,也是上等木料,但比起黄花梨,没那么显眼,倒是很合适黄家这样的书香世宦之家。慧姐儿与真姐儿两人都知道这件事,同意调换,但你们才是家里的嫡子,所以这件事也需得告诉你们知道,免得有什么误会。”
谢谨之早从自家胞妹处听说了此事,倒没觉得有什么,顶多是想到两万两的黄花梨,只怕份量没多少,当初父亲只收集到这么多木料,恐怕是想着曹家那头还能再帮衬一半,眼下这一半自然不必再提,仅有的一半能打张床,再加两个箱柜一张桌子四张椅子就不错了,不过燕王府大约也不缺这点名贵木材制成的家具,总不至于连新房都填不满。
谢显之没想到那么多,只是觉得父亲的做法非常合理:“二妹妹要嫁进燕王府,用黄花梨自然更好,但两万两的黄花梨木料,会不会太少了些?父亲再添些银子,多买些木料吧?倒是大妹妹那里,与其用足两万两的鸡翅木,还不如多给她些藏书、字画或古玩,再给她置办些田庄、铺面之类的产业,也好长长久久地有进项,贴补大妹妹与黄家妹夫的日常支出。”
谢璞很高兴长子不再是不理俗务的清高读书人,比从前会过日子多了:“你能想到这些,非常好,但我不打算改变慧姐儿的嫁妆单子。多陪送些家具,没什么不好的,黄子恒多半要入翰林院,定会在京城置宅,慧姐儿陪嫁的家具直接装船南下,用在新宅子里,他们也能省一笔银子。这些木料我早已吩咐下去,寻了手艺上佳的匠人来打造成家具,眼下早已完工,正存在京郊租的宅子里晾干呢。就连真姐儿陪嫁的家具,都已经打造得差不多了,木料不足的部分,会拿其他木料顶上的,反正不会让燕王府看了笑话。”
谢显之听说家具都已经做得差不多了,顿时不再多言。
至于谢映慧陪嫁的产业,谢璞也早就有了腹稿。考虑到黄家的情况,他不打算给长女陪送什么商铺、作坊之类的了,倒是可以在靠近江南的地方置办一处小庄子,主要是供给女儿女婿日常所用。另外还有两间京里的铺面,留着给女儿收租的。女儿不是擅长经营的人,女婿又要专心于仕途,没必要在俗务上分心了。有他给女儿的压箱银,黄家在北平亦有田产收益,以黄家的人口,这些钱已经足够他们一家三口过得富足。将来即使发生了什么变故,他们急需用钱,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