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水”从口鼻处不断涌进来,却没有一丁点窒息会带来的压迫感,相反,在下沉的过程中大雄依旧可以呼吸。他怀疑这些液体根本就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水,触摸起来没有实感,反而像漂浮在空中的云气,偶尔混合着几颗细小的冰晶。身体并没有感觉到“下坠”,有可能自始至终他都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真正变动的却是空间本身。在一片朦胧中,他无法看到任何东西,这种介于清醒和睡梦之间的体验很奇妙也很少见,眼睛半闭半睁,黑色的烟雾从你眼前快速划过,好像只身穿梭在一片浩瀚的云海之中。
隐隐约约,大雄听见远处有锣鼓作响,好像还有一种声调非常嘹亮的乐器在做着伴奏,演奏一首风格极其欢快的曲子。他辨认不出是什么乐器,那声音离自己一点一点靠近,当“下降”过某个一个特定的点之后,却又骤然拉远了。这不免让人浮想联翩,难道还会有人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举办宴席吗?
这乐器,好像,是中国的一种民乐来着……貌似还被音乐老师评价为“乐器中的流氓”?{指的是唢呐}
一股强烈的睡意冲上脑门,大雄感觉自己灵台中最后一丝清明被其挤压到一个可怜的小角落里头,再也联系不上身体的五感。他的脑袋向旁一歪,沉沉睡去,如果将现实比作一款电子游戏,那他这会儿就是彻底断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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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天旋地转,大脑有种被钝刀子切割过的钝痛。灵魂深处涌起一股深刻的疲惫感,就像一个程序员接连不休地敲了五天五夜代码,整个过程中就上了几次厕所,趴在桌子上打了几个盹儿,就靠着一碗参汤和十七罐咖啡吊着命。**的疲惫还可以慢慢调养,但是灵魂的疲惫……几乎是致命的。想要修补灵魂的唯一方法就是补神,而补神最好的手段则是睡觉。
可现在这个状况,他怎么睡得着?
“呜……”大雄想说些什么来提提神,结果发现喉咙不知什么原因嘶哑了,只能发出好像蛇吐信子一样的声音。他勉强睁开眼睛,由于无法转动脖子,连周遭的环境也看不见,只能看到天。看到天的一刹那,他便暗自庆幸自己是脸朝天落的地,至少还能看到上面。要是脸朝下,自己这会儿估计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
这一眼,差点没把他吓成神经病,就连疲惫的灵魂也受到刺激,好像稍微清醒一些,没刚才这么懵了。
天是红的。血红。就像夕阳西下,缓缓滑入海洋时散射出来的那种红霞。但这片天完完全全就是红的,甚至看不出一丁点儿蓝的底色,凄美之中隐隐透着一丝不祥。更可怕的是,有一条黑色的龙形生物在天上游曵着,它的身体长度得匪夷所思,在天上一圈一圈盘着,竟然能盘出一大片乌云状的图案,霸拘着血色天空的大半边。
黑龙时不时会发出一声咆哮。它的头离大雄可能很远很远,听起来就像远处的雷声一般悠远绵长,让大雄不禁想起鲸鱼。在深海中,鲸鱼们孤独地鸣叫着,声音在海水中能传到很远的地方去。
……
五感渐渐恢复了一些,他能察觉到后背凉凉的,像是浸在水里。
“呜……嗯……”
咬紧牙齿,他总算是用手撑住,费尽全力坐直了身体。以现在的体力,光是做出这个动作就耗尽了力气。
自己坐在一层很浅的溪流上,但从这片水的面积上来看,说是“溪”似乎又有些不妥当。因为这片水域的体积着实很宽广,足足有百来个足球场拼接起来那么大,一眼都望不到边。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大雄隐隐看到了几座山峰的虚影,排列得还挺整齐。说来也怪,明明自己是坐在溪水上面,却没有那些难受的“浸透感”,自己那早已被撕烂的衣物也没有吸入哪怕一滴水。
这场景……颇有几分大气的凄美之意,日月星辰都落在湖水中,倒映着天空的一片血色。
这里让他想起阿尔泰尔的故乡。同样也是一片湖,一片不会下沉的水域。只不过那里充满了宇宙的博大瑰丽之美,天空中还有七片色泽不同的漏斗状星云,汇在一处,拧成绳状,仿佛一株神树长出的七根枝干。但这里虽然美,却不是那种十全十美,反倒是残缺之美、抱憾之美。而且细看这景色,估计心中抱的遗憾还不少……
“伊斯塔?伊斯塔!”
大雄很自然地看到了躺在不远处的伊斯塔·红环,牙齿一咬,几乎是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移动过去。这片水域也是深浅不一,他这么爬,一脚深一脚浅,中途还“啪”的一下被小石子磕倒,直接脑袋朝下扎进了水中。他没什么防备,“咕嘟咕嘟”喝下去两大口溪水,差点儿没给呛死,慌乱之中眼镜也掉了……大雄像个熊瞎子一样在水下摸了好久,才算是摸到眼镜,稳住重心,已经喝饱了水。
“伊斯塔……”
他将昏迷的少女揽过来,轻轻摇了两下,她的脸色一如既往的惨白,双目紧闭,像是陷入了某个可怕的噩梦中。凉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全都湿漉漉地披在胸前,这头发丝儿里一拧估计能拧出水来。
用搭脉的手法确认她还有心跳之后,大雄总算松了口气,还好,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他在那一瞬间像是突然泄了气似的,瘫坐下来,“啪嗒”一下坐回水里,眼神也变得很麻木、很虚无。他就这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坐在一片奇异的水域之上,身边还躺着一个昏迷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