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所谓抹角?
那就是将一根方形的柱子的四个尖锐的角给切去,这样的柱子,形式既不同于方柱,也不同于圆柱,显得富有变化,很适合做亭中景致的用途。
而这当中的切角,可要看这匠人手下的工夫了。
他们总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得劲,想要再验验这个小子的真伪。
若是在切角的过程中,那小子歪上一毫,定是越切越心慌,直至这一整根的大料就废掉了。
当然,在这个时候,他们这些老手艺人,自然要上前训上几句,帮着他修回正规,免得被主家给辞退了。
几个人因带了这样的心思,在切出一根方料的时候,那眼神就一直黏在邵满囤的身上,不再离开。
若搁在一般的小木匠的身上,被这几个瞧起来就很厉害的老匠人这么盯着,就算是原本会做的工,也要出点儿岔子了。
可是邵满囤这人轴啊。
他但凡做起活来,眼底手下的也只有那一件事儿了。
邵满囤又不傻,他早就感受到了这料区的氛围,可是他并不在意。
因为他爹生前曾跟他说过,人呢,只要自己本事硬,闲言碎语自像是那夏末的蝉鸣,叫不了多久的。
邵满囤觉得他爹说的太对了。
因为待到他站在那根带着毛刺的方料前,拿着刨子一下手,那些绕在他身旁的叽叽喳喳的小声议论,就消失了。
只剩下几道灼热的粘稠的眼神,死死的盯在他的手上,随着他的刨子一起,一下又一下的朝前划去。
手真是稳啊,这基本功咋能那么的扎实!
原白色的刨花随着邵满囤的推动,一圈圈的卷起,直至走至尽头的时候,随着刨子的前推又收回,断成了蓬蓬的一团,飘飘悠悠的落在了地上。
这般的手艺,就算是不曾学过后边的精细活,也能在这种大工种当中,挑得大梁了。
这孩子真就跟着师傅学了三年?
咋就跟旁人的三年不一样呢。
也是这些师傅们钻了牛角尖儿。
他们也不想想,自己带徒弟们是啥子样的。
那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的话可不是白说的。
这教徒弟和教儿子用上的心能一个样吗?
那些老师们只觉得这脸是一阵火辣辣的疼,自己的认知更是一层又一层的被打破。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当中的这个小木匠,不是来拖后腿混饭吃的了。
那再去找人麻烦,与其计较,就有些不合适了。
初家聘过来的手艺人,都不是按天儿算,而是俺活计。
从院子动工开始,到所有有关木匠手艺的活计结束为止,初家拢共只支付一次报酬。
而这些报酬呢,则是这些木匠们在此次活计中应得的收入。
这是计工程,而不是计时。
他们干的越快,就是赚的越多。
既是个会做活的,那他们也不计较了。
几位老木匠平平心虚,也就一门心思的猛干了。
一时间木料场上干的是热火朝天。
原本在旁人家见到的,干会歇会,几个人凑到角落中喝一口水,抽一袋烟的现象也不见了。
无他,略有些没脸罢了。
再加上邵满囤这小子,干的也快。
他将手低的料刨好了后,就等在这群人的旁边,还让他们帮着再检查一遍。
搞得这群切大料的唯恐自己这简单的活干的还没人家复杂的快,一个两个的憋着劲儿,就怕在同行里丢了面子。
这样认真肯干的景象,自然就入了东家的眼。
哦,这里的东家,可不是初家正经的老爷,而是负责监工的各路管事罢了。
可别小瞧这些大家中的管事。
他们做得不大事儿的主,可在小事儿上却不含糊。
这不,待到这日头升的老高,快到晌午的时候,那原本蹲在后门负责招人孙管事,就背着手,晃晃悠悠的来到这花园水榭之中。
进了园子,他只绕了一圈,将方方面面都看了一遍之后,就在木工聚集的料场处停了下来。
孙管事发现了一个十分有趣的现象,在这个总体性的工程中,属于木工的这一部分,做的特别的快速。
觉得有些意思的他,弯腰钻进了棚子里,靠在那唯一的小方桌旁边,朝着料场的方向一伸下巴,问到:“那边是咋了?”
将一切都瞧在眼中的老者,此时正端着一个白瓷盖碗儿,双捧的大小,盖子没掀,只刺溜刺溜的捋着沿儿缝儿那,往嘴里嘬茶呢。
待到这口茶润了嘴,他这才满足的叹了一口气,带着点兴头,与桌旁的孙管事分享了一下他的所见。
“瞧见那个年轻人没?”
孙管事顺着老李所指的方向一瞧,啧的一下,抽了一下嘴角:“瞧得了,这人我可认识啊!”
“扰了我两次作诗的雅兴,忒恼人了。”
而那上了年纪的李管事却是笑了:“那些老木匠们干的那么卖力,全是这小子的功劳……”
待到这老者将事情的始末讲完,那孙管事毫无同情心嘎嘎嘎的狂乐了起来。
“哎呀,这小子还真是一个能干的啊!”
“这倒是意外啊!”
听着话里话外的意思,你当初连他能不能干活都不弄清楚,那你把他招到这里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大概是瞧出来了李管事眼神中的意思,这位喜做文人之状的孙管事,却是挠挠头,说出了当时的想法:“嗨!我这不就觉得那年轻人有些意思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