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过来的程若素,看着纪泓烨清隽的侧脸,心头浮上难言的酸楚。她很久以前就喜欢他,在他高中探花那天。她站在人群里,看他骑着马从街头缓缓而过,儒雅清然,隽秀无双。那时的状元和榜眼也是很出色的,可她偏偏就对他,一见钟情。
金陵城的世家公子中,几乎没有人能比他更耀眼。比他学问好的没有他隽秀,比他隽秀的没有他儒雅,比他儒雅的又没有他清正,比他清正的自然又没他学问好。
她就这样关注着他,他的诗词,他的字。如果一直是那样默默的喜欢,她也认了,为何偏要给了她希望,又让她失望呢?听母亲说起要和他家议亲,询问她意思的时候,她又激动又欣喜,接连好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她精心打扮去了他家,希望能给他留个好印象,谁知竟是被他当面拒绝了。
她又怎会不知今天自己的所作所为让人厌恶,可她有什么办法?她不过就是想见他一面,有些心里话想同他说罢了。
程若素鼓足勇气对纪泓烨道:“我父母看重你少年成名,很希望我能嫁给你。只有兄长一直劝我,说他同你同朝为官,你却半点嗜好都没有。珍宝、女色、加官进爵……你似乎一点儿都不在乎。
可你却一直平步青云,年纪轻轻就是执掌刑部的二品大员了,如今又进了文渊阁,成了大宁国开朝以来最年轻的阁老。那得是要多工于心计才能做到?况且你还拒绝了我,你心里没我,即便是我能如愿嫁给你,也不会幸福的。可我……”
程若素顿了顿,闭上双眼,眼泪汹涌而下,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勇气,艰难地说:“可我还是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纪泓烨不说话,只把眼睛转向纳兰锦绣,见她睡着了,又替她往上拉了拉大氅。程若素见他明明冷着一张脸,动作却很轻柔,这样的温柔,他只要舍得给她一点,她便知足了。
他却是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她是被娇养在家的,怎么能如此恬不知耻呢?她也想要自尊自爱,但她更想他能喜欢她,哪怕只有一点,一点也好啊!
“我知道你喜欢徐锦笙,为了你我可以不在乎名分,我可以做妾,只要能让我跟在你身边……”
“够了!”纪泓烨出口打断她,“你既知我不喜女色,又何必要说出这种话。程小姐,请自重!”
程若素哭的更厉害了:“你何必如此,我只想跟着你。”
“不需要。”
“没有哪个朝廷命官一生只娶一个女人,早晚都是要三妻四妾的。我已经甘愿做小了,你就当在府里多养个闲人,不可以么?”
“不可以。”他干脆利落的拒绝。
“我只是想能时常见到你……”她已经把姿态放到最低,她是程若素,出身名门,容貌姣好,在仿间又素有贤名。她想,应该没有男人可以拒绝她的要求了。
“感情的事讲究两情相悦,我对你没有那份心思,自然也不想时时见到你。”
程若素没想到他会这么坚决,这人真的是一副铁石心肠吗?她一直在哭,像是要把这些日子的委屈都发泄出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多眼泪。
纪泓烨不喜欢女人哭,或者可以说是不喜欢纳兰锦绣以外的女人哭。阿锦哭的时候,他会心生怜惜,一心都想把她哄好。
而程若素的哭,只无端让他心生烦躁,这大概就是喜欢和不喜欢的区别了。
他冷声道:“你不该把她困在这里,她若是出了事,我不会留情面的。”
“我若不是把她留下,又怎么能见到你?”
纪泓烨眼中利光一闪,像碎了的寒冰,又冰冷又锋利,随时都可能把人割伤。他冷冷看着程若素道:“你可知她是我的命!程小姐,你说若是有人伤了她,我会不会让那个人以命抵命?”
程若素忽然想到坊间所传,他刑讯逼供的时候,手段极其残忍,在他手下,就没有能守住秘密的犯人。这个人远没有表面看起来的温和。
她想到这里莫名有些恐惧,被纪泓烨的眼神看得头皮一麻,丝毫不怀疑,他说到做到。明明就知道他是个无情的人,不然不会对她的真心如此无动于衷?
但她心里还抱着一点儿期待,希望他能露出些别样的情绪,哪怕就是可怜可怜她也好。可他自始至终都是一个表情,平静的毫无波澜。
程若素彻底对他失望了,情绪有些激动:“她就那么好?好到值得你一心一意,只要她一个。”
“这与她好不好没有关系,是我喜欢她,是我心甘情愿。”
在程若素的认知里,从来没有男人可以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做到这一步,她心里一阵翻搅,厉声道:“你怎么能如此冷血,你是没有心吗?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为你做的一切,却要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呢?”
纪泓烨听着她的指责,没有说一个字。他想彻底断了程若素的心思,这是为自己摆脱麻烦最有效的法子,也是对程若素好。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所有的话都哽在喉咙里。马车停了,纪泓烨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平静地说:“贵府到了,你也发泄完了,请回去吧。”
程若素在他的冷淡反应下,终于找回了些理智,她整理好仪表,冷冷地道:“纪泓烨,你今日如此践踏我的感情,以后肯定会遭报应的。早晚有一天,你喜欢的人也会这么对你,到时候你就会理解我今日的痛苦和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