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1-22
夜静更深,万物俱赖,那轻柔的脚步在门外踩踏,显得格外分明。屋内亮着一盏烛火,朦胧的灯光透着昏黄,从门缝泄露,照在了来人的身上。
屋内传出了一声低咳,随即响起了无瑕颇为无奈的声音。
“你要在屋外折腾多久?”
门一声轻响被推开了,一道白影从门外窜入,带着凉风一并卷到了屋里。
“你怎知是我?”霖睿裹着厚绒,身子遮了个严实,只露出一张秀气的脸,两只乌黑的眼珠滴溜溜的望着无瑕,又是笑又是跳。
“弦伊刚过去,这院子到了这时还来折腾的,除了你,还会有谁。”无瑕半坐着身子,见霖睿厚绒之内竟只着内衣,不禁眉头一皱,将被子一掀,拍了拍身旁,道:“又如此淘气,赶紧过来暖和一下。”
霖睿闻言将身上的厚绒一抖,抓起丢在一旁,奔到床边便滚进了被子里。
“可是认床,睡不着了?”见霖睿弓着身子蜷缩在被子里,无瑕忍不住一笑,躺下身,将他的长发抚顺,轻声问道。
霖睿将头靠在了无瑕身旁,双眼一抬,挤了挤眉头,十分苦恼的道:“每日在外睡的是客栈,也没见这般不耐的,是否因为这归云庄不是好地方,所以我才这般滚来滚去睡不着。”
无瑕知他是想跟自己说话,偏还拿了归云庄说事,不禁斜觑了他一眼,一语不发,霖睿见他神色不对,显见是识破了自己的谎话,只好唇角一撇,摇头晃脑的抬眼看向了一旁,心虚的道:“这地方如此冷,你身子不好,还是趁早离了这里,跟我回沂南去,我那雨霖铃现在可是桃树满林,你偏爱桃花,一定会喜欢那里。”
无瑕见他天真烂漫之貌,不禁心生疼惜,道:“你虽自小顽劣,却还是个率真的孩子性,听了我的,明日便出了庄,回沂南去。霖睿,你跟我不同,你武门家大业大,又是正当生意,人脉势力都非同一般,你是少主,将来必定前途斐然,而我……”
“又跟我说了什么混账话。”霖睿听了无瑕的话,突然双眼一瞪,生起了气来。
“家大业大又怎样,还不是自小一个人无依无靠,我娘亲是被我爹爹气死的,他终日里只知拈花惹草,小时没管过我,现在也就轮不上他来管我。在沂南城内,怕我的,巴结我的多了去了,我虽年纪不大,却也知道他们图的不过是我武家钱财,根本没一个真心待我的!可是你不同,无瑕,我知道你是真心实意待我好,当年若非你拦了我的那一刀,我果真出手杀了那人,只怕,如今所走的道路就完全不同了。”
很多时候,道路是有得选择的!
当年的霖睿正是年幼懵懂且飞扬跋扈的年龄,沂南城内又有几人能被他放在眼里,与人话语不合,当街打了起来,他那短匕自小便带在身边防身,气愤之余竟拔刀便刺,若非当时无瑕正好经过将他拦下,那一刀下去,死的便是一条人命,财大气粗的武门自然有本事将之摆平,可那种戾气一旦形成便会恶性循环,会让他认为人命不过若草芥一般,随随便便便可抛弃,一旦双手沾染了血腥,就再也洗不干净了。
“咱们,不说这个了,困了便在这睡了……”无瑕知道这孩子虽然平日里大大咧咧,然则心思十分敏感细腻,他自幼与爹爹疏离,平日里结交的又尽是阿谀奉承之辈,如自己这般能让他放松警惕,毫无防备者,当真是没有了,是以抚着他的发,轻言细语的与他说着话。
霖睿动了动身子,将头靠入了无瑕怀中,嗅着他身子的冷香,喃喃道:“好香,我总觉得你是那天上的仙,落入凡尘历劫而来,如果有一天,你突然不见了,我便会想,你是羽化归去了……”那呢喃渐弱,鼻息轻柔。
无瑕低下头,看着怀中那蜷成一团的人儿,忍不住眉间一展,漾起了一丝笑意。
一直以来,众人都觉得自己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而怀中这个,却是让自己心疼的孩子!
风停,雪霁,温暖的阳光穿透薄雾照射着大地,弦伊端着铜盆将房门挤开,一连迭声的进了门:“今日太阳很好,公子是否要在院中坐坐,雪许是融化不了,但天气可是暖和了好多,我——”话语一顿,发觉从被子里钻出的那人死命的揉着眼睛,弦伊忍不住将头一摇,道:“霖睿公子怎么还跟儿时一样,总跑来跟公子挤在一块;我家公子身子虚寒,可是没什么热气的。”
“是啊,无瑕身子寒,所以我才让他暖和暖和嘛。”霖睿摇头晃脑的叹了一声,那模样痴嗔可爱,看得弦伊忍不住一笑,见他要起身,忙扬声道:“先别起,待我去拿了你的衣衫过来,沤着,仔细别着了凉。”
“还是你想得周到,哪像那个武天寒,整日里跟着我,却根本不知道照顾好我。”霖睿口中嘟囔,却听门外武天寒应答道:“弦伊姑娘,我家公子起了吗?我拿了衣衫过来,烦姑娘拿去给他。”
弦伊瞥了霖睿一眼,摇了摇头,回身到了门边,接过了武天寒送来的衣物,然后将门轻轻扣上。
无瑕也起了身,见弦伊拿了衣衫来,示意她帮着霖睿穿戴,自己则亲自动手整理着一切,霖睿见弦伊动作娴熟轻柔,井井有条,不禁对着无瑕羡慕的道:“弦伊姐姐心灵手巧,当真是不可多得,要是她将来嫁了人,你可又要从哪去找一个如此贴心之人。”
那两人皆手中一顿,继而沉默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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