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我的父皇?”李天逍抬头,眸光怆然。
云罗缓缓点了点头。李天逍忽然笑了笑,只是那凄凉的笑意令云罗也不忍直视。
良久,李天逍起身,声音清淡:“你睡吧。朕出去走走。”他说完撩帘大步走出帐子。
云罗疲惫地倒回毡床上。
一直到了天蒙蒙亮云罗才迷糊睡去。过了一会,在睡梦中她听见他回来。更衣梳洗,恍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他走来合衣躺在了她的身边轹。
云罗急忙闭紧眼睛。毡床很大,他躺在她身边,连着被衾将她轻轻搂在胸前,不一会,云罗便听见他沉稳熟睡的呼吸声。她悄然看去,只能看见一夜无眠的他下颌长出青色的胡渣。他身上从外间带来的寒气似乎能将帐中微暖的空气都瞬间冷冻几分。
云罗目光复杂地看着他熟睡的样子,终是黯然闭上眼。
有些事一旦揭开,伤人,伤己,无一幸免赧。
……
云罗便在李天逍的军营中住下,沉香与刘陵自然是随身伺候。云罗病体未痊愈,每日都要针灸熬药。但是在这荒城中也没有什么珍贵药材。沉香医术再好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李天逍知道后并不多言。过了两天,一筐珍贵药材便风尘仆仆地从晋京送到了御帐中。
沉香欢喜之余更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娘娘,皇上当真太有心了。你看,都是上好的药材。”
云罗靠在锦墩上,苍白一笑。
他向来对女人慷慨大方,对她更是宠爱。他说过她要什么就有什么,更何况事关她的一筐救命药材?
有的人不是不好,只是他的好不是她想要的那一种。
……
这边云罗在军营中几日安静养病,却不知外面已风起云涌。凤朝歌率了十万大军席卷而来,所过之处凤朝阳散落在周边的小股残余尽数全歼。凤朝阳在凤朝歌的大军压境之下兵败如山倒,仓皇西逃入沙漠深处,下落不明。后来听说途中被士兵所杀,尸首不全。
凤朝阳只是败寇死不足惜。唯有盘踞在川霞关的八万晋军精锐才是凤朝歌此次挥军四十万的目标。包围圈渐渐加紧,从梁国中调集来的三十万大军加上凤朝歌麾下十万精锐围拢而来。这一场旷世之战带着那年轻皇帝的盛怒,纠葛了五年的恩怨情仇,仿佛要在这一次彻底终结。
川霞关这弹丸之地,眼看着顷刻就要变成了生死战场。
多年以后的梁国与晋国的百姓们遥想川霞关一站,会恍然发现,这一年的梁与晋的记忆中,没有了春天……
……
寒风撕扯着呼啸着吹过高高的烽火台,士兵们抱着刀枪躲在背风口打着瞌睡,梦中没有这西北苦寒,只有千里之外妻女的笑靥。一道挺拔高大的身影站在高高的女墙上,他穿着沉重的甲胄,身上的玄色绣金龙披风随风猎猎。
他放眼看去,远远可见黑暗中大片大片的军帐,像是一道道暗藏力量的怒潮,在等待最好的时机冲垮眼前的百年关口将一切吞噬。
“皇上,凤朝歌已派人送来战书。”不知什么时候常公公上了女墙,将一封明晃晃的厚重册子恭敬递上。
李天逍打开一目十行看了看,轻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日。”
常公公愤然道:“当年凤朝歌前来投靠皇上分明就是存狼子野心。皇上早就该杀了他以绝后患。”
李天逍淡然道:“没有什么野心不野心。他有所图,我有所谋。各取所需,算不得谁吃亏。如今一战再所难免,且看谁胜谁负吧。”
他说完下了女墙。常公公一怔,悄然跟上。
李天逍巡视了一圈,最后到了御帐前。御帐中还亮着灯火,隐约看见人影晃动。他踌躇了下,走了进去。
一股暖风扑面而来,带着些许的馨香。他心中一暖,抬眸看向坐在榻上的女子。
她着了一件素色罗裙,罗裙似一朵百合花一样层层盛开铺陈在身边。一头乌黑柔顺的发松松挽了一个髻,灯下她明眸似春水,容色如玉雪,粉色唇微勾带出一抹隐约可见的倾城笑靥。
她与一旁侍女打扮的沉香不知在说什么,神色缓和。
他看着她,似乎忘了外面的苦寒。
云罗听到动静,抬头看向他,淡淡道:“皇上回来了?”
李天逍见她今日气色不错,褪下披风甲胄,上前轻抚她的额头,问:“今日好点了吗?”
云罗避开他的手,嗯了一声。
沉香见他回来,含笑道:“奴婢吩咐上晚膳。”
李天逍听了皱眉:“怎么的还没吃?”
云罗见他要责怪沉香,随口解围:“我躺了一天不饿,所以吩咐晚膳晚点上。”
李天逍听得她终于肯和颜悦色与他说话,面色缓和,挥了挥手吩咐:“那快去端来吧。别饿坏了。”最后一句却是对云罗说。
晚膳端上来,两人相对而坐。云罗吃了几筷,一抬头却发现对面李天逍一双漆黑眸子只盯着自己。
她淡淡笑了笑,问:“皇上有什么话要与云罗说吗?”
李天逍垂下眼,声音平稳:“凤朝歌来了。”
云罗看着眼前微凉的菜肴,淡淡道:“我知道。”她抬起凉薄的眼,笑:“皇上能让我回去吗?”
李天逍亦是一笑:“绝无可能。”
云罗看着他淡漠的神色,良久才道:“那也好。始终有这么一天的。”
他心中一动看向她。云罗却已低头安静用膳,什么也不说了。
晚膳毕,李天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