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和美人见此情景,吩咐内侍马上去通知上官惊鸿,两人立刻将翘楚送回睿元殿。
美人将翘楚抱到床.上,翘楚额头湿了大片,开始见痛。
四大美人还是姑.娘,女官却是服侍过宫里娘.娘的,对女子这些事很清楚,知道是羊水破了。上官惊鸿虽不再理翘楚,但在她宫殿里安排了医女,随时照看她的情况。深夜里,女官敲开了几名医女的门,医女急忙聚集到翘楚的卧室,一检查,果是小皇子要出生了。
小皇子降生得有些不是时候,他甚至还没足月。
但他却要到这世上来了,带着父亲母.亲反复复杂的感情,带着即将到来的痛苦或者快乐。
翘楚只觉腹沉如坠,她两手死死抓着床.单,低低叫着上官惊鸿的名字。
她想跟他道歉,她想……
她想着很多事情,随着这个新生命的即将降生。
她这些天没日没夜想上官惊鸿,想上官惊骢的境况,想她想通的,想她渴望笃信的人性——关于爱人的那点事情。
爱到深处,必定不会伤害。
当是如此。
而此时,绝望和快乐紧紧缠着她,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娘.娘,请听奴.婢说,呼纳必须有序……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力……”
耳边的声音很是焦急,又慢慢变得模糊,她用尽全身力气,下.体如撕如穿,那么痛,像千万根针在刺,像刀剜,可是听到的依旧是医女们焦虑惶恐的声音。
“产道打不开,小皇子的头卡在里边了,出不来……”
“这血止不住……”
“怕是……怕是难产了……”
她大惊,神智顿时清醒许多,古代生产医术不比现代,她怕她一旦昏厥过去,孩子会有危险,旁边四大的哭声清晰传来。
上官惊鸿还没来。
按时间,按脚程,他早该到了。
她咬紧唇,不让自己想太多,忍着痛苦快速转过头去,“美人,去,去将他找过来……你说……你跟他说……他再恨我……孩子是无辜的……让他过来……医女们不行……我……”
丈许开外,美人本和四大僵硬地站立着,慌乱地盯着她,又不敢上前,怕扰到医女,这时,美人扎醒过来,用力一点头,眼圈红透,声音却一如多年坚定,“你宽心,我一定将他带过来,无论如何,一定。”
美人想,她只是陪她到朝歌的丫头,永远不会是戏里的主人。
但她看她喜怒哀乐,她感受着她的喜怒哀乐,仿佛那也成了自己的人生。
人生也仿佛这样才有了意义。
可是,没有经历过情爱的她不明白,爱情是怎么回事,人事可以怎么变幻。
在她的世界里,爱谁,就一如既往,不管那个人怎么样。
譬如,她敬爱她,她便对她好,永远不会伤她,可以为她死。
所以,当看到皇后殿外一地内侍跪着、她几乎便要横剑杀进殿里、上官惊鸿扣着领口扣子,由郎霖铃伴着缓缓从殿里走出来的时候,她真的惊呆了。
不必她说,门外的侍者,跟在他身旁景平等人蹙紧的眉宇,他必定已经知道她的主子发生了什么事。她使劲去看,想从他眼里发现什么,哪怕一丝担忧的情绪都好,但看到的却是他清冷的眼睛,一如当日在围场。
“皇上,你怎么还不进去,主子在里面等着你……”
“皇上,女子生产污秽,你不宜进去,医女们若……不若宣院正吧……”
“是,皇后娘.娘有理,这该宣的是太医院,皇上进去成何体.统。”
“爷,还是你进去替翘主子接生吧,爷是真龙天子,自是不畏这些……”
“方叔,派人去宣院正。”
“皇上,奴婢们该死,娘.娘快不行了,这……”
“皇上还是亲自去一趟吧,毕竟……”
“皇后娘.娘此话不妥,皇上这一进去,可是对之有损……”
翘楚几乎已睁不开眼睛,只知四大哽咽着替她擦拭着汗湿,她唯一的意识是紧攥着被褥,不让自己昏厥过去,可是,心头对外间那些声音竟还能雪亮,分辨得出谁是谁。
郎霖铃和沈清苓都过来了。
沈清苓不愿上官惊鸿进来。
有医女出去禀报情况,皇后本亦不赞同,最终终是松了口,美人、老铁、景平和景清在求他……他让方明宣院正。
围场里,她真伤他至此吗。
> 她脑里都是空白,眼泪如注,腿脚早被医女提起分开在两侧,麻痛得无法动弹,她猛地绞住被子,抬起半边身子,在医女的惊叫声中,用尽全力叫出他的名字。
一声过后,她再也支撑不住,跌回床.褥里。
四大哭叫之际,有人推门而进。
脚步声沉稳,绕过屏风。她知道可能是院正,但她终是不肯闭上眼睛昏睡过去,她缓缓转动眼珠看过去,不知哪里来的风,将烛火吹得阑珊,光影中,一袭明黄衣履猎猎。
“见过皇上。”
医女们又惊又喜,一瞬齐刷刷跪下见礼。
“都出去。”男子命道。
“是,皇上,奴.婢告退。”
医女们强硬的拉扯开四大,全数退了出去。室内,一瞬嘈杂又一瞬陷入安静。包括外间亦是安静的,似乎所有人都屏了声息在听些什么。
可什么声音都没有,她静静安心也绝望的努力睁着眼睛,看他在桌上玉盆净手。
他眼里很是平静。此时,他是个医者。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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