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来温软,就连生气时的嗓音也是娇脆悦耳的。晶莹的唇瓣一开一合,未着胭脂却仍旧嫣红动人,严烨的脑子蓦地一热,萦绕在脑海深处的那个吻挥之不去。
妍笙挣扎得愈发猛烈,束发的布帽落了下去,她一头如墨的青丝披散下来,在夜风里微微地飞舞,美得惊心动魄。他心底升起股从未有过的冲动,令他诧异却难以抗拒。
严烨松开了手,陆妍笙像是终于得救的溺水人,贪婪地呼吸着久违的空气。她朝后退了好几步,捂着吃痛的腕子遥遥地看着他,神色满含防备与不满。
她的手腕已经泛青了,一阵阵的痛楚不断从那里袭上心头。妍笙倒吸一口冷气,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果然和上一世一样,润雅无害的表象都是假的,这些日子他待她那样温柔和善,几乎要令她忘却严烨的骨子里是怎样的残忍无情。
他装作不曾看见她眼中的惊惶,神色又恢复了往常的温润淡漠,他朝她恭谨地揖手,沉声道,“臣方才无状,还望娘娘恕臣冒犯之罪。”
陆妍笙脑子里早就编排好了一箩筐痛骂严烨的言辞,原本话头已经到了嘴边,却又教他给憋了回去。他这副恭敬有礼的模样,仿佛方才种种都是她的错觉一般。她愣在原地,皱着眉头,嫣红的唇微微撅起来,脸蛋儿气鼓鼓的,看起来就像个皱巴巴的小包子。
她就是那种人,吃软不吃硬。严烨是何等人物,这么些日子的朝夕相对,他早将陆妍笙的心性摸了个一清二楚,治起她来易如反掌。他见她不再闹腾,便慢悠悠地直起身,垂眸望着她,缓声说,“娘娘还记不记得除夕那日,您应允过臣一个请求。”
妍笙略微错愕,眨着眼细细回想了一遭,这才记起来那桩事。那日他撞见她用护膝,便要挟她用一个东西来赌他的口,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了,如果严烨不提,她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
她略微讶叹,心道这个掌印果真小肚鸡肠,这么点芝麻大的小事也能记一辈子。心头虽这么想,她面上却仍是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颔首道,“记得,厂公那时说要本宫拿一样东西来报答您。”她想了想,顿时有些警觉,因防备地睨着严烨,“厂公想好要什么了?”
严烨嗯一声,微冷的夜风吹扬起他白袍的一角,他迷离的眸子含着丝促狭的笑意,抬起修长如玉的食指点在他起菱的唇上,朝她道,“娘娘亲臣一下怎么样?”
“……”
陆妍笙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后更是羞愤交加。她双颊瞬间飞上两朵红云,又气又恼地跺脚道,“厂公,这种事如何能拿来玩笑?”
严烨朝她一哂,面上的神色淡漠如水,哦了一声道:“娘娘以为臣在同您说笑?”他的眉宇微微拧起,微冷的眸子定定地注视她的眼,“臣没有。”
哈?他竟还好意思说没有!
她几乎都快七窍生烟了,还真是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比他更不要脸的。她堂堂一个太后亲封的贵妃,大梁后宫从一品的女官,他竟如此堂而皇之地对她提那样无礼的要求!陆妍笙气得腿颤腰晃,抬起一只纤纤玉手怒指他,“厂公莫不是忘了本宫的身份,本宫可是‘般若贵妃’,万岁爷的女人!”
她自称是皇帝的女人,严烨听进耳中,不由大为反感。她倒是想得开,分明知道皇帝的年龄比她父亲还年长,且已经是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还以这个名头自居。他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地瞥她一眼,“娘娘既如此忠节,那日夜里又为何对臣行不恭之事?”
妍笙被他这话硬生生一堵,那一刹那竟感到哑口无言。她知道他说的是哪件事,那日她在景仁宫醉了酒,将巧又赶上他大晚上地来她宫里寻她,她糊里糊涂地便将他强吻了去。这桩事的前因全都是上一世遗下的,她被他欺骗被他愚弄,最终还被他了结性命。分明是他严烨种的孽根,此时从他口里说出来却全然变了味。
她吊起一边嘴角冷冷一笑,“本宫不胜酒力,教厂公见笑了。那日之事是本宫的过错,若有得罪厂公的地方,也望厂公海涵担待了。只是方才厂公言行着实无礼,又当如何呢?”说罢,她也不等严烨接话,径自续道,“您同本宫相交多时了,应当也看得出本宫年纪小不懂事,脑子不大灵光心眼儿也少。可厂公您不同,您可是天底下头等聪明的人,本宫犯错尚且情有可原,那您犯错又怎么解释呢?”
他从来不知道她嘴皮子这样厉害,吡哒起人来一套是一套。方才那说的是什么话,年纪小不懂事,脑子笨心眼少,俨然一副“我就是这么无赖你要怎么着”的嘴脸。严烨自问定力极好,却被她撩得鬼火冒起三丈高,他一贯执掌大权只手遮天,哪里被人在嘴皮子上这么吡哒过。
严烨勾唇,颇有怒极反笑的姿态。他的高贵同倨傲都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同紫禁城里大多数主子的装腔作势截然不同。当他皮笑肉不笑地注视你,便会让人毛骨悚然。
陆妍笙被他的目光看得一怵,她当然知道这是严烨生气时才会有的表情。脸孔的下半截勾起笑容,上半截却阴冷如寒冬腊月,只消看一眼便使人不寒而栗。然而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恶向胆边生,索性破罐子破摔要过过嘴皮子的干瘾。
她上下打量他一番,摆出副无赖的架势,抚着下巴做出副琢磨的样子,“厂公是不是想姑娘了?本宫听说宫里许多有头有脸的内监都兴找个对食,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