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晃,船头略有些起伏,以显示正在前进着。
桅杆下,我解了绳索,打开铁链。
“松浦雨希是吧?”
“是张雨希!记住了仇人的儿子!”
“无所谓,张雨希,我们之前见过。”
“我知道,泉州。”
“不,是湖州。”
雨希转头狐疑地看着我。
“那个天下大乱的世界里,我遇到一个到处哭着找哥哥的小芽儿,她有一双和你一样的眼睛。”
“你?你怎么知道...你是,怎么是你,你就是那个...给我吃菱的......”
......
那年,新皇帝登基。但没像照惯例那样大赦天下,整个大明上下反而风声鹤唳,人人自危。没多久,北方瓦剌军作乱。铁骑越关,烧杀打劫,掠人带口,烽火连城。为救边境,朝廷提税。方兴未艾的富庶东南则成了重税区。次年,江浙某地带头抗税。继而几成连纵之势,不可抗逆。商不可互市,民走家流离。
于是东南大乱,南北皆战。
就在那年流水涟漪,春蚕吐丝之际。村长李登领着李修,四哥我和陈东来到湖州收购丝绸。从小,每次外出,村长或者先生都会带上我们,不过从不告诉我们目的,或者仅仅是想把我们带在身边。但这次即使是年幼的我们也看得明白,村长绝对令有目的。他是来见一个人。
在那个乱世的街头,在我们住的地方隔壁一条落着细雨的小弄堂里,我遇见了一个不停哭泣的小女孩。
我拿出随身正在啃着的水菱,那个小女孩接过老菱,还是从早上哭到了晚上。终于饿得哭不动了。她抬起莹闪闪得泪眼,羊角辫上还带着水,拿起水菱咬了一口。
“这么硬?怎么能吃啊,你的牙是铁的吧!”
我看着她,便跑开了。
后来,那个小男孩拿了冰糖葫芦跑到我面前。雨希坐下来仰望着月亮微微一笑接过说道。
“你为什么哭呀?”他摸着头问我。
“我的哥哥不见了。”
“你哥哥去哪了?”
“哥哥被强盗掠走了。”
我一声不吭地看着雨希吃冰糖葫芦好久。
“那以后我做你哥哥,行吗?”
这时雨希手中的冰糖葫芦已经吃完了,她毫不介意地把手中只剩下的竹签又交还到我手里。雨希刚想回答我,但她又想起来刚才未完的事,于是便接着开始哭。
“哈哈哈...”雨希想到这,面带笑容。
“后来,你又给我买了一串回来,安慰我不要哭,一直陪我到离开,对吧。”
“嗯。”
雨希想了想,又转头看着我说,“那后来呢,莫飞?”
“后来四哥就被揍了。”
“为什么?”
“因为我拿了村长的钱给你买的冰糖葫芦。村长揪着问四哥,四哥不说。村长就把四哥拍了一顿。”
“好呀,你嫁祸给他呀。”
“不,村长揍完四哥之后,四哥又开始觉得自己冤枉,又把我招了出来。于是村长又把他揍了一顿,说你们四人是兄弟,你怎么能出卖自己的兄弟呢,更该打。”
“噗,倒霉的四哥,那再后来呢?”
“再后来,你就被带走了。”
“哦,对...”雨希轻声应道。
那是我第一次去湖州,商市大乱,满目凋零。
街上官差衙役提刀,到处横行捉人。抗税商户们组织队伍,拿木板,桨橹在街市,市场,茶楼到处可见抵抗的身影。
几年后,事情渐渐平息下来。
自从双屿开市后,每年我们都随村长来这里收购上等湖州丝绸。再后来,我们渐渐长大。足以独当一面,不再需有村长领路。我每次去湖州,都会去那个弄堂。可是再也没有见到过你,也再也没见过那个人。我也曾问过村长,都没有得到答案。但是我永远记得那双眼睛,直到今年,在泉州,你斩杀大良兄弟的时候,我又见到了那双我永远都忘不了的眼睛。
雨希盘膝打了个寒颤,微微抿嘴。我撇头,月光落在她微微飘动的长发,她抬起睫毛说道。
“替我谢谢那个送我冰糖葫芦的哥哥,莫飞。”
“嗯,他一定会知道。”
把雨希领去日本的那个人,正是那天村长在烛影中会面的那个人,松浦隆信。
那时的松浦隆信未到弱冠之年,松浦家的家督还是松浦隆信的父亲。两年前,松浦家结识了一位初到日本的中国人,张沧水。很快,松浦隆信发觉此人学识广博,胸怀城府。经棋书画,无所不长。尤其是他的书画,当世之时,博冠天下,叹为观止。不多久,松浦隆信便已对这位沧水先生崇拜之至,曾写下愿做沧水门下狗。后来松浦隆信做了松浦家的家督,他便把沧水先生和他的随从们永远地奉为宾上之客。松浦渐渐开始了解这个异乡客,也愈发地发现此人非常不简单。而张沧水亦开始信任松浦隆信,他需要借助松浦氏的势力,并对松浦隆信嘱以重托。
“可是,为什么你说我父亲是杀害你亲人的祸首?”
“你真的不知道?”
“他早年出海,我几乎从没见过他。相信我吧,对于他,知道得比你还少。”
“我和哥哥本是永嘉张氏,浙闽大户。那年我四岁,海防不宁,海盗屠城。全城几乎只剩下了五分之一的人口,我的双亲却不在其中。大我六岁的哥哥带着我逃跑,我们随着少数幸存者的足迹一直跑到城外五枫林中。但还是遇上了强盗们,混乱中,哥哥还是被强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