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只怕无数人都在期盼着让周正背下这地崩的黑锅。
激起民变的罪名,只怕和谋反也差不多了。别说是沈傲,就是太后站出来说话也不顶用。
既是地崩,就肯定要有人倒霉,皇帝没倒霉,首辅没倒霉,不是合该周正倒霉?
只是周正和沈傲的关系,是绝不可能让沈傲袖手旁观的。他脸色霎时阴沉下来,道:“祁国公去赈灾,是谁举荐的。”
童贯见沈傲脸色不好,不敢触怒他,连忙道:“是李邦彦。”他犹豫了一下,继续道:“李邦彦是怀州人,太原那边也是怀州的重要商路之一,杂家听说用银钱就地购买商家粮食赈灾也是李邦彦的主意。这李邦彦莫不是刻意与那些商人串通?”他继续按着自己的思路想下去:“应当错不了,之所以举荐祁国公,只怕还是因为殿下的缘故。”
沈傲是何等聪明的人,一点就透,冷哼一声,道:“这个节骨眼上,他们还想发灾难财,又怕本王将来追究,所以特意将祁国公拉下水?如此一来,本王若是追究他们,第一个要铲除的就是祁国公是吗?哼,好深的心机。”
大致的脉络已经清楚,虽然不能确定,如今却是最合理的解释。李邦彦教唆皇帝就地购粮,而粮食在怀州商人手里,这些商人要卖粮,当然不能按市价去卖,便是翻个十倍、百倍也是稀松平常的事。这李邦彦设下了一个口袋,就是等钦差去把钱交出来。而周正也是其中的关键,要想做到没人追究,只要把周正拉下水即可,反正粮食是周正购的,出了事也是他担着。
结果周正到了太原那边,商人报出的价格让他不能接受,于是便僵持下来,再之后,发生了民变,这赈灾不力的黑锅自然落在了周正身上。
原本按李邦彦的估计,周正到了太原,老老实实花高价买了粮食,再叫商人们送些贿赂过去,大家一起发财。谁知周正这人平时也不是不沾荤腥,只是这赈灾的钱却是不敢碰,如今才闹出这么大的事。
沈傲冷笑一声:“这件事的原委,先叫人去彻查出来。童公公,太原那边的边军虽然和你没干系,可是那边你有没有熟人?”
童贯点头道:“自然是有,三边和太原那边一向是千丝万缕的。殿下的意思是,叫杂家托人去打听?”
沈傲颌首点头道:“你一边去打听,有了准信立即给我写信。至于汴京那边,本王亲自去署理。他娘的,这帮混账把算盘打到了本王的头上,今日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他们还不知道我沈傲为什么叫沈愣子了。”
童贯道:“殿下要三思,这件事实在太大,莫说天下人已经议论纷纷,都说祈国公罔顾灾民,才激出来的民变。就是宫里头也已经勃然大怒了,地崩和民变两件事加起来,谁沾进去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沈傲淡淡一笑:“试试又何妨?”
沈傲心里有些焦急,想到许多的往事,他能有今日,与周正分不开关系,汴京城里的周夫人和周若肯定是急了,自己又不在,家里竟是没有一个男人,便归心似箭,若不是这时候天色太晚,真希望立即起程。
童贯也不好再劝什么,只是道:“殿下既然主意已定,杂家也只好随殿下试一试了。”
说罢叫人给沈傲换了一盏新茶,安慰道:“这么大的事,肯定要三司会审,还要御审也不一定,不管怎么说,周公爷现在只是待罪,苦头肯定是不会吃的,殿下也不必太忧心,想定了主意再说。”
沈傲点了点头道:“眼下的关键还是太原,先打听消息吧。”说罢喝了口茶,谁知这茶是新换的,他有些失魂落魄,竟冷不防将嘴烫了。只是这一烫,反而让他冷静下来,心里对自己说,这时候一定要冷静,周家的荣辱都托付在了自己身上,唯有冷静才能把泰山大人救出来。
童贯见沈傲失魂落魄,苦笑一声,也就告辞出去。
沈傲去叫人寻了周恒来,将这事和周恒说了,周恒先是呆了一下,随即道:“我爹一定是冤枉他,表哥,我这就去汴京,先见爹爹一面。”
沈傲拦住他:“深更半夜,急在这一时干什么,你去了有什么用?”
周恒整个人又是沮丧又是无力,一屁股瘫坐在座位上,眼泪模糊的道:“总比在这里干等着好。表哥,是不是有什么隐情,我爹一向谨慎,怎么会出这么大的疏忽,我娘现在不知怎么样了……”他突然发觉自己竟是一点主意都没有,整个人都变得沮丧无比。
沈傲按住他的肩,慢吞吞的道:“事情还没有查清楚,表哥也不好猜测,明日清早我们就赶回去,不管如何,有表哥在,就绝不会让国公吃亏。这件事若是当真没有其他的干系倒也罢了,若要让表哥知道有人使绊子……”沈傲冷冷一笑:“我和他不同戴天”
周恒听了沈傲的话,心里才安定了一些,在他心里,沈傲一直无所不能。
沈傲拍拍他的背,道:“夜深了,先回去歇息,养足了精神,才好赶路是不是?”
周恒摇摇头,道:“我不困,一点都不想睡,在这里坐坐好吗?”
沈傲颌首点头,这时候他的心情也有点乱,并不去卧房歇息。两个人都坐在这厅里愣愣的发呆,谁也没有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