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见真有一道硕长伟岸的身影,自长廊那端施施走来,那抹自嘲的笑立刻僵在她唇边。
季熙鹏迈着大步走向后头的楼院,明明好不容易得了空,可以休息一宿了,脑子里却仍毫不停歇地思索着要开发新酿法。
心事重重地出了长廊,为了不惊扰应该已经熟睡的娘子,他依照这一个月以来的习惯,笔直地朝书房步去,完全没有察觉,今夜,幽静的楼院前还多了道纤细人影。
“季——不,相、相……”看着男人缓缓走来,她欲开口叫住他,但任她涨红了脸,也无法大声唤出一声“相公”。
何若瑶咬着下唇,心想待会儿一定会被男人讽刺一番。没料到,下一刻她却错愕地见他目不斜视地从自己面前走过,甚至一点都没有发觉她的存在。
她不禁蹙起眉头。“相公!”这次,竟意外顺利地脱口而出。
虽然知道男人不是故意忽视自己,但被这样彻底当成空气的感觉还是……令她很不舒坦!
因为这声叫唤,季熙鹏终于顿住脚步,万分惊讶地回头。
“这么晚了,你还没睡?”见到将近一个月没有碰面的佳人,他的唇角不禁漾起浅浅笑容。
成亲这么久,他天天在书房过夜,一来确实是因为糟坊事务繁忙,二来,也是知道她对自己仍未完全卸下防备。
强摘的瓜儿不甜,他会耐心等到那一天——当然,他会设法让那一天不要拖太久。
“我看书看到睡不着,出来走走。”她讷讷地回答。
他的语调中没有任何嘲笑的意思,但不知为何,何若瑶却突然想起小绿之前调侃自己的那番话,双颊不自觉染上淡淡红彩。
“睡不着啊?”瞅着她可爱的羞颜,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又回到季熙鹏脸上。
“你呢?这么晚了,还要到书房去看帐?”为了打破僵局,她随口问道。
“也不是……”他含糊其词,语气听来有些暧昧。“总之,如果你累了,就先睡吧!”
他是真的有事要忙,抑或是暂时佯装君子,企图藉此降低她的戒心?何若瑶不发一语地瞅着他,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正在怀疑他的居心。
“你还不去睡?”见她似乎在犹豫些什么,季熙鹏忍不住扬唇笑道:“还是一个人大寂寞睡不着,要找个人陪你?”
“谁要你陪?!”几乎是他的话声刚落,她就骂了出来,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过去。
“亲爱的娘子,你误会了。”他故意强调“娘子”二字,表情十分无辜。“我的意思是,找小绿或其他丫鬟陪你。”
“不劳你多事!”甜笑地丢下这句,她立即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还“砰”地一声用力甩上房门。
那个奸鬼!亏她刚才有那么一丁点担心他会忙坏身体,想要劝他不要太勉强自己,结果,他居然对自己说那些不三不四的话!何若瑶气冲冲地回到房里,坐在床上捶棉被泄恨。
不行,她得准备准备!万一他真的不怀好意,趁她睡着的时候闯了进来,那她岂不是吃了闷亏?
“该用针扎他好,还是拿厚一点的书砸他好呢……”她起身下床,眯着眼在房里搜寻“凶器”。
等着瞧,要是今晚他真敢过来对她怎样的话,她一定要教他好看!
叩——静谧的深夜,季府某间雅致的厢房里突然传出一声闷响。
“好痛!”何若瑶在浓浓睡意中被猛然惊醒,这才发现自己撞上床柱了。“我睡着了……”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提心吊胆地等啊等了大半夜,等到月娘都要西下,待在书房里的男人却连一点动静也没有。
疲累地松开握得死紧的扫帚,她突然有些好奇季熙鹏究竟在书房忙些什么。难道他真的对自己一点都不感兴趣?
下定决心,她再度拿好自卫用的扫帚,蹑手蹑脚走向书房,极慢极慢地,推开那两扇半掩的门板。
当微弱的月光随着门缝而渐渐照亮室内的摆设,何若瑶也不由自主地放开了手中的武器——
季熙鹏卧在角落一张躺椅上,克难地以肘当枕,在这料峭的寒冷舂夜,他的身上只盖了件毡毯。
尽管必须辛苦地蜷着身子,男人却仍熟熟睡去,连她的闯入也丝毫未觉,可见真的是累坏了。
她瞅着屈就缩在躺椅上的男人,知道这绝对不是他第一次睡在这里。也许,这一整个月,当自己睡在温暖柔软的床榻上时,为了不吵醒她,这男人都是在这里过上一夜的……
“相、相公……”尽管依然别扭,她仍努力强迫自己唤出那两个字。“相公,你醒一醒啊!”
她伸手推推躺椅上的伟岸身躯,男人猛然一震,下意识地就要挥手劈过去,但一抹熟悉的淡香飘入鼻间,他急急收手——
“怎么了?”季熙鹏定睛一瞧,觑见她欲言又止的神情,担忧地问:“房里有什么吗?”
“你……”何若瑶抿了抿唇,不自在地板着脸说道:“你睡在这里会着凉的,回房里去睡吧!”语毕,像是怕自己反悔似的,她扭头就走。
正在穿鞋的男人因她这句话而诧异地抬起头,觑着她羞赧困窘的背影,不禁开怀地笑了。
“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噙着笑,淡淡地道。
既然被她发现了,他也就不再推辞。套上鞋,将挂在椅背上的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