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生日过完,楚楚就该离家上大学了。
事实上,在楚楚感冒高烧之前,她就已经收到了b大的录取通知书,学是声乐。这是楚楚从小到大唯一一个可以找到自信的地方。
b大离家不远,就在j城两个小时车程的h城。
也正是因此,楚文易才准许了楚楚报考。这是从小到大楚文易唯一一次干涉楚楚学业,可当年的楚楚非但不觉得愤怒,反而很是开心。
那时候的楚楚是那么渴望得到父亲的注意,哪怕是黑着脸,只要能看一看自己她就会开心好几天。而这一次强硬干预,就让渴望父爱的楚楚觉得自己父亲到底还是在乎自己的,不让自己离家太远也只是为了更好的关照自己。
谁知道还有那样龌龊的理由呢?
楚楚摸着录取通知书的边缘,知道细嫩的指尖被纸边划过带起丝丝疼痛才从那让人痛苦的回忆中醒过来,不一样了,现在的自己不会再那么傻乎乎地按照父亲的吩咐奉献一切了。
或许可以逃走?
楚楚抿着唇,略有些生疏地翻找着自己干净如雪洞一般的房间。她离十八岁已经太久太久了,记忆里填充着各式各样的黑暗,这间干净整洁的房间在她的回忆里已经太模糊了。
所幸,这屋子比起平常的妙龄少女,简单了不知多少倍。不过一个小时,她就把屋子从里到外给翻了个遍。一张书桌,一个衣柜,十几平米的小屋只是简单地用白漆粉刷,屋中唯一可以算作贵重的东西只有那架木床。
这木床是她母亲乔园园的陪嫁。一架楠木垂花柱式拔步床,四角及床沿以十根立柱坐落在方形须弥式台座上。上部四圈各镶三块楣板,浮雕折枝花卉纹,楣板下安夔纹倒挂牙子。床围及床牙浮雕卷云纹,床前门围子浮雕折枝花卉纹。看起来既精致又大气。
这木床也是她母亲唯一留在她手上的陪嫁。因为体积庞大,不好挪动,又有乔园园当着众人的面哭着求了楚文易,才让这木床没有和其他的珠宝首饰一样被继母接手。
楚楚心中微微有些感伤,手指也无意识地顺着床围一点一点地挪动着。就在此时,她突然感觉到指尖触感有些不同,这张睡了多年的木床中间似乎有古怪。
她心中一动,又顺着床楣摸索了一遍,才确认这床板边缘有一层空层。
藏在陪嫁大床里头的空层!她几乎立刻就想到金银财宝,有了这些,她要脱身自然就容易多了。
楚楚顾不得其他,找了根勾针就沿着床缝去勾,想要把那空层揭开。只是这空层做得严丝合缝,又牢牢嵌在床围,不论她用了多少巧劲,半点不动。
楚楚犹豫了许久,到底舍不得毁了自己母亲留给自己的唯一遗物,只能怔怔地坐在原处看着那古怪床板发呆。难道自己就只能按照前世的路继续往下走,按照父亲的安排过上她悲剧的一生么?她按照妈妈的话活下来,就是为了像狗一样地任人驱使么?
她该怎么办?
楚楚越想,心里越难过,前世的种种像是巨大的手,牢牢捏住了她的心脏,让她觉得憋闷,憋闷到难以呼吸。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滚落,砸在了那空板上。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方才她怎么使劲都没法子弄开的床板居然就这么自己咔哒一声,跳了起来,露出了藏在里面的精致铜盒。
铜盒只有她两个手掌那么大,手工却极为精美。斑驳的鸳鸯交颈铜雕花将这个手工制作的铜箱映得多了几分旧日大家的沉厚古朴。
楚楚捣弄了半天,没把铜箱打开。
楚楚抿着嘴,日益生动的眉眼中带着淡淡的不服输。
她最后跟着的那个人也算是有些本事,在心情好、不打她的时候是教过她如何开这种手工锁的。这门吃饭的手艺楚楚虽因为心底的那点不知所谓的坚持从没用过,却也有几分自信。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任是她怎么小心,用了多少技巧办法,那铜锁就是不动如初。
楚楚咬着唇,皱着眉……前世的记忆已经模糊,她实在记不得自己十八岁的时候是不是见过这么一个铜箱。母亲死得太早,就算留了什么东西自己也见不到,父亲和继母更不会给自己什么私房,可这个铜箱看起来又实在不凡。楚楚凝眉想着,手下仍旧凭着本能将铜丝顺着锁眼的凹凸左转右绕。
也是因为这份不专心,铜丝稍微一滑,就划破了她如今尚且白嫩如同水豆腐一般的手心,鲜血就这顺着铜丝流进了锁眼。楚楚还来不及收手,就感觉那怎么样打不开的锁喀嚓一声,开了。
她没理会自己仍旧冒着血的手心,三两下把锁取下,揭开箱子往里一看,却只见到箱子里有一卷绢帛,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楚楚垂了垂眼,纤长浓密的睫毛如毛茸茸的小扇子,盖住了她眼底的失望。没有钱,她怎么逃出去呢?如今她没有学历,没有钱,又长得这幅祸水模样,出去只怕也一样要落到前世那样的下场。楚楚越想,心就越往下沉,没有处理的伤口自顾自地往外滴着血,顺着她搭在铜箱边沿的手指流进铜箱里,渗入绢帛中。
在楚楚不曾发现的时候,绢帛发出一阵柔和的白色光芒,将楚楚整个人笼在其中。楚楚还没回过神来,就觉得头重脚轻,迷迷糊糊地晕了。
而那间雪洞一般的屋子里,又哪里还有方才那个身姿曼妙、眉目如画的少女。
楚楚这一晕,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才悠悠地醒转过来。
这一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