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持铁锨,站在那户人家的门口,不敢再走进去。黑暗中,我不知道那户人家的院子里还有没有埋伏,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如果我丢了性命,豹子他们肯定都不知道我是怎么死的,死在哪儿。如果我丢了性命,丽玛靠谁去解救?
我大概站立了半个时辰,看到远远的地方走来了一盏灯光。灯光忽明忽暗,到了近前,才看到是打更老人手中的纸糊灯笼,老人还带着一条和他一样苍老的狗。那条狗很安分,摇摇晃晃地跟在同样摇摇晃晃的老人后面,他们的生命都行将暮年。
老人看到我,似乎吓了一跳,他退后一步问:“谁?干什么?”
我用想好的话语搪塞说:“走亲戚,看看天色不早了,想出门上路。”我指了指那户人家的院门。
院子里的父女俩明显是骗棍,也可能不是父女俩。但是,我知道他们是骗棍,又该如何向打更老人解释?说他们是骗棍,而他们至今尚未骗到我一分一厘,我顶多也只是怀疑罢了。所以,打更老人来了,我编造一个理由,和他一起走进马厩,我牵着马就能够堂而皇之地离去了。
打更老人看到院门开着,就没有怀疑,他走进院子里,大声叫喊着:“朱老三,朱老三。”房间里有了回应声,老者披着衣服走出来,他看着我说:“天还早呢,你咋个跑起来了?”
我没有理他,而是径直走进马厩里,牵出了我的河曲马。
打更老人说:“天也不早了,五更都过了,一会就天亮了。”
我对着打更老人说声谢谢,就骑着马离开了。
高台县城有城墙,城墙因为年代久远而残破不堪,但是异常高大,这是过去防范异族入侵而建造的城墙,难以攀爬。城墙四周开有城门,但天没有亮,城门是不会打开的。我骑着马来到城墙角,靠着城墙迷瞪了一会儿,把马缰绳拴在我的手腕上。
现在我算是看明白了,我身上没有多少钱,但是这匹河曲马却是值钱的宝贝。我骑着一匹河曲马,走在河西走廊,就像手捧金子,走在大街上一样。河西走廊几乎家家养马,也几乎人人都会相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一阵嘈杂声吵醒了,抬头看到一缕阳光从城墙上泻下来,照在河曲马的身上。河曲马安安静静地站立着,等候我睡醒。
河曲马真是通人性,怪不得这是世上最好的马匹。
我骑着马,走出了高台县城,一路向西,走到正午的时候,远远看到路边的山上有一座小庙。
西北地广人稀,虽是通衢大道,但也难得见到几个行人。有时候,行走几天几夜,也见不到一座村庄,见不到一个行人。
我走到山下的时候,突然听到山上传来了呼救的声音。声音断断续续,听起来有气无力。
在此荒山野岭,有人呼叫救命,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测。我担心如果我把马拴在山下,会有人趁机偷走。这里虽然是荒山野岭,但也要提防骗棍给我设置圈套,念家亲说,这一带的骗棍特别多。但是,上面有人呼叫救命,我又不能见死不救。
我牵着马,沿着山坡,慢慢向上攀爬。越向山上行走,呼救的声音越大,最后,我听出来呼救声是从山顶的破庙里传出来的。
我观察四周,看到周围没有可疑的迹象,就走进了破庙里。破庙早就废弃了,地上落着一层尘灰。破庙中间有一根柱子,柱子上绑着一个人。这个人神情萎靡,突然看到我,两眼放光。他穿得破破烂烂,皮肤粗糙黧黑,和西北随处可见的农民毫无二致。
我问:“你怎么会在这里?谁把你绑在这里?”
他说:“大哥快给我解开,我的胳膊都快要断了。”
我上前给他解开绳索,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努力摇动着胳膊,他的两条胳膊上都被绳索勒出了深深的红印子。
我问:“怎么回事?”
他说:“我饿死了,给我点吃的。”
我从鞍鞯旁的布包里给他取出了一个饼子,他几口就吃完了,噎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又把水囊递给他,他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这才顺过气来。
他说:“我叫顺城,你呢?”
我说:“我叫呆狗。”
顺城给我讲了一段他的故事。
从破庙向西边走二三十里,有一座村庄叫商家台,顺城家就在商家台,家中只有夫妻二人。顺城老实巴交,克勤克俭,家中有点积蓄。
十多天前,顺城正在地里干活,看到远处的山上有一个少年走走停停,手中拿着几张纸片,对着每一棵大树都要端详片刻。顺城处于好奇,就问:“那个娃,你在干啥哩?”
少年没好气地回敬他:“干你的活,关你屁事!”
顺城觉得这个少年太没家教了,就不再理他。
少年在山上踅摸着,徘徊着,看到每一棵大树,都要端详一会儿,他距离顺城愈来愈近。顺城有心探询,想到刚才遭受的抢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次,那个少年开口了,他问:“老伯,这里是商家台地界。”
顺城不想理他,但还是出于好奇,想知道少年在干什么,就说:“是的,是商家台,你在这寻啥哩?”
少年说:“不瞒你说,我是西宁府的人,我爹早年发了财,途经这里,听说前面有土匪劫道,我爹就把金元宝埋在商家台的山上,为了避免被人偷走,就分埋在了几棵树下。前段时间,我爹快不行了,就告诉了我这个秘密,还给我写了这几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