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冷笑:“灭族不是儿戏,总不会因些小事屠戮一个近千人的大家族。”
西风黯然。那刻骨铭心的噩梦又浮现出脑海,她曾用尽全力去屏蔽这段残酷的记忆,然而今天,她必须坚韧地面对这个话题,也许,星海知道更多她所不知的内情。
“实不相瞒,我所知道的灭族罪名,与昭告天下的别无二致,第一导火索是:御弟何其雅死于圣琅峰。皇上原本想要赐婚他与我。而我却将他残忍的杀死。何其锐即便是身为九五至尊的皇帝——当见到三弟的尸体时,也是当场就发了狂,恨不能大开杀戒。庄王何其殊却是渊渟岳峙般冷定,他按住兄长拔剑的手,只在远处向我瞥了一眼,而那反常平静的目光却将我紧紧攫住,让我觉得自己就算逃到海底也无济于事。我相信他已深深记得我的样子,即使当时我戴着白玉面具。”
星海放佛能洞察一切似的微微一笑:“杀他的并不是你,但你不可能道出真正的杀手。”
西风又道:“第二罪名便是:夙沙家族持神器御龙符以挟帝王,意欲复辟旧皇朝。”
星海便评道:“这条罪名倒是足以令天下信服,夙沙家族历代效忠夜皇,素有‘大夜圣剑’之称号。朝廷中的精英更有五成沾了夙沙的血缘,那个时代,与其说是夜氏帝王坐拥江山,倒不如说是夜与夙沙双帝共治天下。而况你们家专门盛出怪物级别的强者,任谁做了新皇帝,也要寝食难安罢。”
“再强,还不是被‘屠魔令’所灭?得到天下时,何家只剩兄弟三人,但他们有无数的高手誓死效忠,组成坚不可摧的皇家军团,这不得不说是何氏创造的奇迹。”
“到了灭顶之灾,也不用出御龙符么?”星海若不经意地将话题转到重点。
“何为御龙符?”西风回问他。
“一说,得御龙符者得天下;一说,得御龙符者灭天下。夙沙自己,如何言讲?”
“自从御龙符这个词出现,我们夙沙就从未否认它的存在——那根本无需否认,因为就连我们家也没有人见过。”
“南宫清已亲口证实,御龙符乃是一柄光剑。”星海徐徐道,却无比有力地反驳了西风。
江湖笔的权威天下公认,江湖笔以荣誉和生命为其言语负责。西风说夙沙家无人得见御龙符并非诳语,难道南宫清却曾见过?
西风道:“那么阁下认为它是怎样一柄光剑?”
星海道:“未能亲眼所见,不可想象。”
西风默然不语,全然忘记了星海,兀自发了一阵呆。
星海摸不透她在想什么,竟也跟着怔了半晌。从第一眼,星海就觉她的冰冷和忧郁与其年龄极不相符,她的眼,蕴藏了一泓乍暖还寒的湖水,不知是向着谁的温柔,也不知是累了几世几劫的沧桑,令星海这样久活人世的老者都心存敬畏,不敢小觑她。
“你找我,是为御龙符,还是为龙吻?”蓦地,西风轻轻开了口,眼睛却没有看着星海。
星海坦言:“我只想请回龙吻。”
“那么,是时候告诉我,龙吻到底是什么了吧?”西风走向画像前,用手摩挲着那看不懂的古体字的引首章。朱红的笔画在她指尖触碰之下缓缓蠕动,显出可以辨认的正体字形状,仿佛就是为了向西风展示——“龙象在背”。
星海深吸一口气,娓娓道:“第一,龙吻可以说是唯一不受镇压结界镇压的魂魄,当然若是在结界之外,他的力量只会更强。”
西风身体之中住着一个客魂,她自己是意识到的。而“不受镇压结界的镇压”意味着什么,她还不能明白。
星海又道:“第二,龙吻是你的续命灵药。还记得你是怎么死的么?”
没错,西风的的确确实实在在的死过一次。
“何其殊的折扇蕴藏着一柄利刃。”西风喃喃地回忆道,“那一剑穿胸而过,却只是切断了心脏的血脉,痛苦一刹间散射到四肢百骸……我无法当场死去。仿佛对那一刺的杰作充满了自信,他任由我逃走,甚至不屑揭下我的面具。”说到这,西风不禁微微一颤,那刮骨挖髓般的痛苦永生难忘,而当她拼了最后的力气去到她最想见的人身边时,对方痛极崩溃的神情却令她后悔莫及。纯粹是为了可以多看她一眼心愿,就让那人眼睁睁看着垂死的自己束手无策,她是自私而残酷的人吧。
星海道:“何其殊这个人从不显山露水,他的内功修为实则早已登峰造极、深不可测。那一刺,只切断了你的一条血脉,血流不止却不至让你立即丧命,而无形的剑气则通过那个伤口传至奇经八脉,将你全身经络尽数摧毁,以致没有任何医师可以妙手回春。那样的死法,不会比何其雅所受的痛苦更少吧。何其殊极少亲自动手,只因他觉得天下没有几个对手配得上。没想到为了给弟弟报仇,他不惜对一个小女孩下此辣手,只能说,这个人狠极。”
西风苦涩地一笑:“十岁以后就没有人把我当做孩子了。而且我也不恨何其殊,他杀我时眼中并无快意,反而是更深的悲伤。何其雅死状惨不忍睹,何其殊好歹还给我留着全尸。”
“你倒是豁达。”星海轻轻摇了摇头,难道你不记得痛么?
最痛的并不是来自ròu_tǐ。
西风忆起数年前的往事,恍如隔世:雪千寻死命抱着她,哭到呕血。后来,家族中的一个少年终于找到失控的雪千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