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人很有默契地退开,将这一方小天地再度留给年舒。
夜空里不断地飞机的夜灯闪过,她执着地仰着头,努力地,努力地仰望着属于她的那一抹光。
德国到洛城,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距离,她一秒一秒地数着,一秒一秒地熬着......
多数一秒,就觉得自己离他又多近了一点。
可多数一秒,又好像自己离他又远了一点。
又远又近,又近,又远.....
她多久没有见到他了?!
好像是半个月?!
可为什么已经久到她觉得像过了几个世纪,久到.....她觉得自己都已经老了......
天空由青色转黑,最终慢慢转白,天际处的第一抹光打到眼睛里的时候,将她流了一夜的泪凝固住——
年舒起身,顾不上穿鞋,也顾不上叫人,那架飞机已经慢慢降落,停靠在了包机的位置——
足下地板冰凉,她却不要命地往前跑,特殊通道被打开,她踩着冰刀一样的室外地面狂奔而去——
急救车早已停在跑道边上,一闪一闪的光像是在催促她快一点,再快一点。
那光让人心悸,却又心安。
巨大的气流吹散了她的发,苍白的脸色也不能因为阳光而温暖分毫。
飞机慢慢地落在跑道上,向前以不低的速度平稳地滑行着——
明知道追不上,可她还是努力地,努力地去追着——
脚被磨破了,生疼。
那么他的膝盖.....会是有多疼?!
只会比她更疼,更疼吧......
飞机终于停了下来,梯子降落,年舒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最后咚地一声,跪在了病床前——
他看起来,很不好,很不好。
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脸色应该比那些曾经埋住他的雪还要白。
连胸膛,都没有起伏。
年舒将头磕在床沿之上,“阿锦——阿锦——”
这段时间夜里呼唤了无数次的名字,终于被她再度喊了出来。
只是此刻,他已经听不到了。
身后的乔司南,南铮,还有黎洛和夏唯朵已经跟了上来,七手八脚地拉起她,“先去医院。”
年舒盯着莫锦云干裂的嘴唇,任凭别人把她拉起来,只是这样盯着,喃喃地问——
“他只是在倒时差,对不对?!”
没有人回答她。
因为没有人想要骗她。
不想欺骗,往往是最残忍的一种坦诚。
年舒拨开夏唯朵的手,踉踉跄跄地跟在那病床后面,看着他被抬下飞机,“洛城都到了,你一定要倒时差倒到c市才愿意,对不对?!”
“嘿——”,她开始不满,“睡够了,起来吧。”
风卷过她的声音,却带不走那无尽的苍冷。
年舒亦步亦趋地抓住病床的金属栏杆,“阿锦,我知道你一定是生我的气了,对不对?!不要这样,好不好?!”
“你说,”她顿了顿,将自己喉咙里的呜咽硬生生地逼回去之后,才重新开口,“阿锦,你说过,无论我做错什么,你都不会怪我的。你不要装睡,不理我。”
急救车的门被打开,他被抬了上去,氧气管道从未离开过他的鼻腔。
年舒跟了上去,也不管旁边有没有位置,依旧是坐在地板上,靠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她盯着他很久,才敢伸出手指,轻轻地,轻轻地碰了碰他的手背。
那一丝残存的温度终于让她找回最后的一点力气,伸手将他的大掌握住——
然后将自己的脸靠在了他的掌心里——
“阿锦,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阿锦,你喜欢孩子,你起来,我们生很多——”
“阿锦,我要你起来,听我说,听我说我爱你.....,我好像从来没有说过这句话,对任何人都没有说过,阿锦,我只想对你说——”
“阿锦,你别这样,好不好?我求求你——”
“阿锦,我害怕——”
机场到医院,两个小时的路程,她说了一路。
旁边的德国护士不懂她在说什么,却也被她那山崩地裂一样的眼泪给吓到,劝都不敢劝,只任凭她说。
年舒的声音里有威胁,有柔情,有恐惧,也有无奈,可无论她怎么说,床上的人也依旧没半点动静——
颅脑损伤得那么严重,要是有动静,那也只能是诈尸了。
护士叹了一口气,等着年舒这一路说完,等车子停到了医院的大门口,等病人被推进检查室重新检查,才将手里的一个物件递到年舒手里——
那是莫锦云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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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舒颤颤巍巍地将他的手机接了过来,划开屏幕,屏保上已经不再是她的照片了。
心口那个洞被这个认知抠得更大,血淋淋的透着冷风。
上面还有一条没有编辑完整的短信,没有发出去。
收件人是一串没有名字的号码。
她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自己的手机号。
以前两个人情浓的时候,她把自己的名字存成了小可爱,当时还被他笑话了好久,却也默默地接受了。
等过几天,她一看,手机上又被他存成了‘小老虎’。
她是属虎的,人也比较虎,可是却接受不了自己是个没牙的小老虎——要做也要做大老虎才有范儿不是?!
她又将名字改成了大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