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活中,顾青自信他的感情并不十分脆弱。他曾几天几夜,在战壕里听见过敌人炮火的狂轰滥炸,也曾经在不可测的深夜,漂行在海洋上,经历过八级大风暴的袭击。在这些随时有生命危险的关头,顾青的感情上还没有发生过不能抑制的波动。但不知为什么,顾青却特别害怕听见发生在群山深谷经久不息的回声,那回声在虚渺的空中回荡,会引起顾青一种刺激性的痛苦,叫他难以忍受。这种不能自抑的感情变化,别人是很不容易理解的。
这,大概跟顾青下面的一段经历有关。
1942年,大约是38年之前,顾青才22岁,那时,他在延安老根据地,因为工作关系,到离黄原不远的原西县采录信天游民歌‘兰花花’……”
田晓霞看着看着就忍不住读了起来,这是一个发生在很多年前的故事,故事同样发生在黄土高原,农村贫苦女孩翠巧,自小由爹爹作主定下娃娃亲,她无法摆脱厄运,只得借助“信天游“的歌声,抒发内心的痛苦。
陕西黄原我军文艺工作者顾青,为采集民歌来到翠巧家;通过一段时间生活、劳动,翠巧一家把这位“公家人“当作自家人。
顾青讲述黄原妇女婚姻自主的情况,翠巧听后,向往之心油然而生;爹爹善良,可又愚昧,他要翠巧在四月里完婚…..故事写到这就断了,下面还没有写完,田晓霞抬起头来,“少平,后来呢?翠巧有没有跟着顾青来黄原?”
其实从最前面那段话,田晓霞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一些什么,但是她依旧抱着一丝侥幸,生活已经够苦的了,总该有点美好的东西才是。
“没有。”沈隆已经做好饭菜了,端过来放在桌上,在后面的内容里,顾青行将离去,老汉为顾青送行,唱了一曲倾诉妇女悲惨命运的歌,顾青深受感动;翠巧的弟弟憨憨跟着顾大哥,送了一程又一程。
翻过一座山梁,顾青看见翠巧站在峰顶上,她亮开甜美的歌喉,唱出了对公家人的深情和对自由光明的渴望,她要随顾大哥去黄原,顾青一时无法带她走,怀着依依之情与他们告别。
四月,翠巧在完婚之日,决然逃出夫家,驾小船冒死渡过黄河,去追求新的生活;河面上风惊浪险,黄水翻滚,须臾不见了小船的踪影;两个月后,顾青再次下乡,憨憨冲出求神降雨的人群,向他奔来。
这是著名作家柯蓝根据自己在陕甘宁边区生活时所搜集的素材所创作的,原名叫《空谷回声》,几年后被年轻的陈凯歌看上,改名《黄土地》拍成电影,陈凯歌也凭借这部电影一举成名,奠定了自己在电影界的地位。
凭借《黄土地》获得了洛迦诺国际电影节、爱丁堡电影节、伦敦国际电影节、夏威夷国际电影节、东京电影节等多项导演大奖。
摄影师张艺谋也凭借他出色的摄影技术先后获得了金鸡奖、南特三大洲电影节、夏威夷国际电影节等多项最佳摄影奖;这两位年轻的天才正式让世界电影界所熟知。
“那翠巧后来到底怎么样了?还有,你是从那儿找到的灵感?”田晓霞顾不上吃饭,她在这部未完成的里感受到了一种巨大的冲击,迫切地想知道书中人物的命运。
“还没有写完呢,等下次咱们见面的时候应该就差不多了,到时候你再看吧,先说出来就没意思了。”沈隆说道,“至于故事的来源,我是在东关桥头听人说的,然后做了些艺术加工。”
这个故事的背景距离孙少平生活的时代稍微有些远,所以只能假借他人之口,不过揽工汉们无聊的时候,的确喜欢说些故事,其中大多都是像萝卜花和灵香那种故事,但偶尔也会有人说起老年间的故事。
经过认真的考虑,沈隆已经想好在这个世界应该选择什么样的方式帮助孙少平提升自己的社会阶层,让他最终能够和田晓霞在一起了。
对于一个喜好文学的农村少年来说,没有什么比写作更合适的了,他和田晓霞的感情源于文学,从事写作不会影响他们的感情,反而会更加加深。
而陕西同样有浓郁的文学土壤,由柳青开创,路遥、陈忠实等继承并不断发展、突破的黄土文学流派,发轫于20世纪五六十年代,形成于八九十年代,以现实主义的手法,叙写黄土地上农村的社会历史文化、时代变迁,追求史诗品格的作家群如今正在萌芽。
而柯蓝虽然并不是陕西人,但是他这部《深谷回声》毫无疑问完全符合黄土文学的内涵,深刻反思了黄土地的民风习俗,描绘了时代变迁对古老乡村的冲击,篇幅虽小、出场人数虽然不多,却也流露出浓浓的史诗气息。
“你这么一说,我就越来越期待下次的会面了!”田晓霞舍不得放下手里的稿子,“不行,我明天就过来找你,争取第一时间看到你写的新内容。”
“不不不,这样是不是会影响到你的写作?”田晓霞一时陷入纠结之中,如果按照约定两星期后再过来,那这两个星期实在是煎熬,可如果经常过来,又会影响到写作进度。
“哎,我都有点后悔问你这个问题了,要是下次再问该多好,那样就可以看到完整的了!”你说你为什么就断在最关键的剧情呢?让人忍不住就会去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依依不舍的放下稿子,田晓霞正色道,“虽然这个故事还没有写完,但是我能感觉到文字中所蕴含的那种魅力,少平,答应我,不管生活多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