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无论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还是人与人之间的纠纷,大多都是因为那些纠缠不清的利益在其中作祟。
刚刚换了皇帝的幽北三路,如今正值百废待兴之际,急需开拓出一条稳定的生财之路,用来缓解已临近崩溃的朝廷财政;而看似家大业大的北燕王朝呢?其实单就一个财政问题,就足矣让天佑帝头痛不已了。
这正是大家有大家的难,小家有小家的苦。
北燕人所要时刻警惕的假想之敌,还不单是幽北颜家与漠北汗王而已;比如说西疆的大小金童佛;南疆的萨满教分支——苗巫寨;还有那些老少边穷地区的大量叶尼教信徒……
这些来源各异的宗教,与幽北和漠北盛行的萨满教,有一个截然不同的区别。萨满教的萨满巫师们、只管天地魂灵之事,可是从不过问朝政的;而分散在北燕王朝各地的那些教派领袖,却都是‘政教一体’的一方诸侯!
他们手下那些信徒们、平日都是虔诚善良的百姓;可一旦经过有心之人的蛊惑怂恿,这些人畜无害的善良之人、立刻就会变成不惧生死的虎狼之辈!
也正是因为这些宗教团体的明暗牵制、也才让幽北三路能够以‘全国而敌一隅’,‘偷’到了那场两北战争的最终胜利。
由于北燕王朝位于华江北岸,是伴随着华江禹河而生的农耕文明;再加上儒府学派那‘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指导思想,都导致了如今的北燕王朝,虽然饱学之士多如过江之鲫;但叫得出名字来的商贾巨擎,却大半都是吃官饭的那些‘红顶商人’。
因为两北战争、以及颜家内乱的原因、那些闲置了一整年的东幽路土地,再也无法产出新粮供养百姓了;不过好在东幽路横空出世了一位李子麟,还能够暂时控制住李家这个幽北最大的粮商,让他们无法参与到哄抬粮价的行列当中。
不过,由于往年的陈粮,之前都以半卖半送的形式,运往了漠北草原‘救济灾民’;也直接导致了如今的幽北官粮仓库之中,也是十仓九空的情况。无可奈何之下,李子麟也只能建议新任幽北丞相万长宁、从南康人手中秘密购回一些应急粮。在李子麟看来,只要幽北能够安然度过这个寒冬,那么明年的东幽路,也就可以顺利地走回正轨了。
有了华延商帮和汇南钱庄这样的‘盟友’,购买救济粮的银子倒不成问题。不过由于运粮的半路途中,还横着一只拦路虎——‘北燕王朝’,所以那些从南康运往幽北的粮食,只能由扮作寻常商队的南康官商、分批次地‘小车送货’;而沈归入城之时、看到的那样一番热闹景象,也大半都是前来运送粮食的商队。
之所以如今奉京城这么拥挤,也是因为这些商人借故滞留在奉京城中,想要等着幽北今年的药材和冬皮开始贩售……反正来回的‘票钱’都有人报销,他们何不再拖延四十几日,把运粮的车队再次装满呢?毕竟那些药材与毛皮,可远比粮食要值钱的多呀!
这么如火如荼的一场‘交割大会’、看着来来往往的商队都从‘自家门口’经过,自己却愣是吃不到半口,又岂能不让北燕王朝心急如焚呢?
其实自打去年年底,北燕与南康双方,就因为来往关税的问题,闹得非常不愉快。
争执的起因倒是也不复杂茶,只要北燕前去南康的商队,能够出示北燕官方开具的路引,那么南康方面一律免收税费;而北燕方面呢,自然也就投桃报李,互相行个方便。
你家的商税你家收、我家的商税我家收;这样简单又直接的单方税收方式,原本已经被双方默认施行了近百余年……
可就在最近几年,随着北燕的天日渐亏空之下,满脑子都是铜板的天佑帝、逐渐发现了这道‘君子协定’当中的一些猫腻……
单从市场的角度来看,南康的商品精巧美观、价格更是极为亲民,就算是再额外加上一道商税,他们也能赚得盆满钵满,根本就不愁销路;而北燕王朝的商品呢,除了那些卖不上高价的原材料以外,竟然连本国的穷苦人家,都不愿意购买,就更别提人家南康人了……
直到最近几年,就连一根毛笔、一捻灯芯、都全部是‘进口’的南康货。这种‘贸易倒挂’的情况之下,北燕王朝又怎么可能不心急如焚呢?
当然,天佑帝周元庆也并不是个蠢货,他也没‘单纯’到想要凭着多增收一道商税,就能把南康的货物彻底赶出北燕;他也没指望着通过多收一些商税,就能唤醒要死不活的北燕‘工商行业’。他只是想用这等名义大于实际的‘提议’,试探一下那些南康人的反应,也顺带着估量一下南康人的胆气与底线……
简单说来,就是用这一道单方面增加的商税去投石问路,以便日后‘得寸进尺’而已!
不过,那些南康商人显然也不是易与之辈;无论他们心里是否清楚北燕人的小算盘,但对于这等近乎于‘撕毁协约’的行为,仍然还是让他们无法容忍的!甚至可以说,要不是因为双方之前的抵税行为、只是口头盟约的话,说不定人家的闽江水师,此刻都已经在卫津港口抢滩登岸了!
也正是因为双方无休无止的谈判与扯皮,才让天佑帝腾不出手来,去痛打正在‘狗咬狗’的幽北三路
不过话说回来,在历代北燕君王的心目当中,其实根本就没有半点收复幽北失地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