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下了几日的雪珠子,天气愈发冷了。这日一早,黛玉便来东苑看英莲,恰逢英莲孕吐发作,伏在冯渊怀里吐个不停,满屋子的人都急得乱跳,却是无计可施。
英莲早上吃的本就不多,这会子早吐光了,只剩干呕,海棠在一旁不停替英莲擦嘴,心疼得快要哭出来:“这可如何是好?奶奶从昨儿晚上就开始恶心,一点东西也吃不下,早上才吃的药也吐没了,老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
黛玉忙走到床前来,急道:“怎么吐成这样了,也不请李大夫过来瞧瞧?”
冯渊一张脸绷得紧紧的,闻言却是摇头道:“没用的。王老前日已说了,孕吐这事儿本就不是病,也无药可医,喊明毅过来也只是叫他为难罢了。”
一时英莲好些了,慢慢起了身,等缓过气来,见众人俱是担忧模样,少不得强撑精神安慰道:“没事,我已好多了。凡是要做母亲的,哪个不是这样捱过来的?王老和明毅不是都说了,我体质特殊,孕吐的症状比寻常人来得晚,便是强烈些也是正常的。”
说着,抬了一只手覆上自个儿的肚子,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说来,也是这个孩子懂事。我怀他一两个月时正逢爹爹的大限,若那时也如此刻一般,怕我早就撑不住了……”
“好了,莫再说了。”冯渊双眉紧蹙,心中深恨替她不得,只扶她倚着枕头躺下道,“瞧你有气无力的,先躺下歇会儿,稍后我叫紫苏送点粥来,你好歹吃一点,药也得重喝的。”
英莲心知他担心,自然一一都应了,又接了海棠端过来的茶漱了口,复又躺下叮嘱黛玉道:“我每每都是早上吐得厉害,下回你莫要这个时候过来了,省得叫你瞧见这些脏东西!”
黛玉哪里肯依,不禁红了眼眶道:“这个时候姐姐还说这种话,你心中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好了好了。”英莲拗她不过,只得道,“你莫要多心。我心里巴不得你时时都陪在我边上的,只因你素来爱干净,我怕你难受罢了。”
黛玉忙道:“我不难受。”
英莲见她这副天真模样,不由好笑:“你既不怕,便想什么时候来便什么时候来就是了。只是有一点,这么冷的天,你怎生还穿得这样单薄?虽说你身子比从前好些了,可也不能掉以轻心,若是冻病了还怎么过来陪我说话?”
话音未落,黛玉身后的紫鹃便已附和道:“奶奶说的极是呢。今儿早上出门时我还提醒姑娘来着,只她非要急着过来看奶奶,便顾不得穿了!”
“就你话多。”黛玉双颊微鼓,忍不住回头嗔了紫鹃一眼,也不敢看英莲,只怯怯道,“昨儿晚饭后我过来与姐姐说话,才说两句姐姐便吐成那样,唬得我魂儿都没了。偏姐夫嫌天色晚了,又催我回去歇着,我心里哪能放得下,只等着早上好好过来瞧瞧,偏偏姐姐又吐……”
正说着话,忽听见院中有人叫门,接着又听见说话声,冯渊抬了头,向外头喊道:“是哪个?”
紫苏忙掀了帘子进来回道:“爷,是詹管家打发冯龙过来传话,说神京贾府的琏二爷带了许多人来了府上,现下已被请进了厅堂里,请爷过去看看。”
冯渊一听,便知他定是奉了贾母命来接英莲、黛玉回贾府的,脸上愈发沉了下来,愤愤道:“来得倒快!”
英莲苦笑道:“这下好了,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安生日子,他一来只怕又有好一场饥荒要打了!”
冯渊闻言,更是不满,旋即垂头瞪她一眼道:“凭他谁来,你也只管安生待在这屋里养胎,天塌下来有我顶着,轮不着你操心!”
英莲从来少见他这般气恼模样,只觉新奇不已,当下想要发笑又怕更惹恼了他,只得拼命忍了,作乖顺状点头不迭道:“知道了知道了,你且去吧,莫让那贾琏等久了,反记恨我们没有礼数。”
这个冯渊如何不知,当下便欲起身出去,不想却听黛玉道:“姐夫,我跟你一起去吧。他此番千里迢迢赶来,必是为了接我和姐姐回去的。若是听闻姐姐有孕不能成行难免会气急败坏。到时若改了主意,想要先带我一个人回去,岂不叫姐夫为难?不如我与你一起去,他若真存了这心思,我便死活不愿,不怕他不依的。”
冯渊略顿了顿,俄顷便点头道:“也好。”于是二人一齐出去见客。
不多时,秋嬷嬷已将重熬好的安胎药送了进来,海棠忙走上前去接了,等到不烫口了才递到英莲跟前。
彼时,海棠见房中已无他人,便试探着问英莲道:“奶奶,我们真的要跟什么贾府的人到神京去么?”
英莲垂了头,凝着自己的肚子良久,才幽幽道:“只怕神京这一遭是躲不过的,迟早还得再去一回。”
“再去一回?”海棠不解道,“奶奶这话好生奇怪呢?我跟着奶奶这些年,从未听说你去过神京呀?”
英莲听了,却是含笑不语,只捧了药碗,一口一口抿着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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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冯府大厅里。
贾琏听了冯渊的话,明显焦躁了许多,却又不好发作,直灌了一口热茶,才道:“既是大妹妹有孕,自然不能马虎上路的。只是老太太那边,自从林妹妹回了扬州便一直记挂着,后来又听闻寻回了大妹妹,就更是惦念了。前几个月又得了信儿知道林姑父去了,真真是日思夜想,几乎茶饭不思,眼泪也不知流了多少回,可怜她老人家年迈,身子如何承受得住?依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