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林府上下哀声一片,英莲与黛玉几欲哭断肠。所幸有冯渊在,丧事自是由他料理,旋即吩咐了詹大选几个得力的各处去报丧,之后亲自领了人布置灵堂。
到了晚间,英莲早已体力不支,头晕目眩,黛玉忙搀扶她回了清荷苑歇息,想着爹爹临终挂念,少不得强压住心中悲痛,伏在她腿上轻声道:“姐姐,如今爹爹不在了,黛玉只剩你一个至亲之人,你千万要保重些。这会子姐夫在前头忙活,无暇□,等他晚些时候回来,见了你这般模样,怕不知道要急成什么呢?”
英莲倚在矮塌上,微微垂头,瞧着黛玉分明眼圈通红,却依旧强忍着替自己开解,心下又悲又喜,只伸了一只素手,颤颤抚过她脸颊,流泪道:“原我是姐姐,这个时候本该是我怜你护你,不想今日却要你这个做妹妹的来照顾我!”
黛玉摇头道:“姐姐说的什么胡话?你平日里怜我护我的还少么,如今你怀了身子,又动了胎气,是最紧要虚弱的时候,我若再不懂事些,只怕爹爹在九泉之下也要寒心的。”
说着,只将自己脸上泪痕抹去,又伸出手去替英莲擦泪,哄她道:“姐姐知道的,以前我是个最爱哭的,可这会子连我都不哭了,姐姐怎么还一直哭呢?”
英莲心中感动,只望着她默默点头,收了眼泪。
一时,海棠已端了一碗银耳西米羹上来,英莲强撑着喝了半碗,却是再无胃口,黛玉恐她又伤了胎气,打发雪雁去请李明毅来瞧瞧。
不多会儿,只见雪雁一个人进了来,回道:“奶奶,二小姐,李大夫出府去了。”
“这个时候,他出府去做什么?”黛玉不解,因蹙眉问道,“他往哪里去了?”
雪雁道:“听阿绣说,是方才慕少爷打发人来请出去的,说是什么酒楼的陈老板伤得厉害,必得他去瞧瞧。”
一听是慕耀,黛玉心下更是狐疑,然此刻英莲就在边上,她恐她听了闲事又伤了神,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道:“既是如此,你去与阿绣说一声,等李大夫回来,让他速来这边瞧姐姐。”
雪雁应了一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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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过了两刻钟的工夫,禁不住黛玉的苦劝,英莲饮了安神汤,脑中昏昏沉沉睡了过去。黛玉待她睡熟,嘱咐海棠好生看着,自己悄悄出了房门,又叫了紫鹃到院子里,悄声道:“慕少爷往日里是个最稳重的,眼下姐姐身子不好,他没道理这个时候叫李大夫出去。你到前边打听打听,可是出了什么事儿?便是打听到了也莫要声张,只来回我一人便好,免得姐姐又要费心。”
紫鹃见她神色郑重,自然也不敢轻率,匆匆出去了,路上遇见紫苏问她去哪儿,也只推说去前头寻冯大爷问个话,丝毫不敢泄露了去。
彼时,紫鹃打听清楚,在廊下与黛玉回话道:“姑娘,我都问过了,原来今儿下午慕少爷抱回来的那盆菊花,是从城西迎风酒楼的陈老板那儿抢来的。陈老板气不过,告到了扬州府霍大人那里,不晓得怎么被打了好一顿板子,现下只剩半条命,慕少爷怕是心里过意不去,才请李大夫过去瞧的。”
黛玉心下大惊,问她:“此话当真?”
紫鹃点头不迭道:“当真当真。我问了好几个人他们都说不知道,这些是我偷偷拉了小何少爷问来的。小何少爷还说,晚上慕少爷原本抱了那盆菊花过去还的,不想去了陈家就听说陈老板挨了打病在床上起不来了,陈老板的小儿子气不过,还将慕少爷打伤了。慕少爷回来找李大夫的时候,还一直在流血呢!”
黛玉听得心惊肉跳,忙道:“那他现在怎么样了伤得可严重?”
紫鹃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慕少爷只回来了一会儿,就又跟李大夫出去了。小何少爷原也要跟去的,只慕少爷说现下府里个个忙得脚不沾地,正是用人的时候,让他留下帮冯大爷的忙,不许他跟着。”
说完,见黛玉一脸惨白,又忍不住道:“不过,姑娘也不必太过担心。慕少爷既是与李大夫一路同行,想必李大夫也不会放着他的伤不管的。”
黛玉垂着头不出声,半晌只扶着柱子,幽幽道:“这下,只怕我欠他的,再还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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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英莲醒来了一回,见黛玉正在自个儿床头守着,忙起了身道:“夜里这么凉,你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回去歇着?!”
黛玉怕她着凉,赶紧扯了旁边一条羊绒毯子给她罩上,小声回她:“这个时候,我哪里睡得着呢?一闭眼就想起爹爹来,倒不如守在姐姐跟前,反而安心些。”
英莲被她几句话说得心头发酸,不觉红了眼眶,却又听黛玉懊恼道:“瞧我,姐姐才好些,我说这些做什么,没的又惹姐姐伤心?”
说着,却是将身子往前凑了凑,两只手紧紧将英莲抱住,宛如一只猫儿一样窝在了她胸前,声如细丝:“眼下,我只想姐姐好好儿的,再不要和玉儿分开。”
英莲胸内如滚热流,只将她紧揽在怀中,重重点头。
这时,一直在屋外候着的海棠听见动静,犹豫着掀了幔帐进了来,向二人道:“奶奶,二小姐,小李大夫已回府了,这会子正在屋外候着,等着给奶奶诊脉呢。”
黛玉便道:“请他进来吧。”说完,又重扶了英莲躺下,抿出一丝笑道,“姐姐好福气,得了姐夫这样一位体贴的好夫婿。你不知道,姐夫在前头忙得不成样子,中间却是依旧抽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