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公子是个聪明人,那林某也不绕弯子了。此次冒昧拦舟,我心中着实过意不去,然确是不得已而为之。”林如海言罢,长叹一口气,眼睛定定看向英莲道,“敢问冯少夫人如今年岁几何?”
英莲心下微动,却又不知他言外之意,只得恭顺答道:“回大人的话,九儿虚岁十三。”
“十三岁?”林如海竟是顿了一顿,又问,“那是几月份的生辰?”
英莲道:“这个我原不记得了,只从一个故人那里听来,我应是五月份生的。”
说起来,当初这还是当初林六说与她知道的,只确切日子林六也记不得了,英莲也就没放在心上过。
林如海闻言,却是舒眉一笑:“墨玉是七月里生的,冯少夫人只比她大了两个月。怪道昨日我初见时便觉亲切得很,竟像是旧时见过一般。”
见他又提起铃铛,英莲心中自是有些涩然,只道:“在林大人面前,九儿怎敢造次?大人只管叫我九儿便是。”
“那好,从此刻起我便唤你九儿。”不想这回林如海确是应得十分果断干脆,只凝着她问道,“九儿,当日你曾在府中有言,墨玉弥留之际曾拜托你替她找寻家人,甚至有让你替她尽孝之言,可有此事?”
英莲神色一紧,小声道:“确有此事。”
林如海闻言,似服下一颗定心丸一般,道:“既如此,那现下若我请九儿代替墨玉,做我林家的女儿,黛玉的姐姐,九儿可答应?”
“什么?”英莲如闻雷鸣,惊得合不拢嘴,已然说不出话来。
那头却见冯渊眸色一沉,从林如海开口询问英莲年纪时,他便隐隐猜到了他的心思,然如今听他亲口说出来倒还是有些意外,只幽幽道:“虽九儿能得林大人亲信是我等的福气,然兹事体大,如此贸然认女未免草率了些,还请大人三思。”
“事关爱女性命,我何尝不是三思之后才来寻你们的?”林如海面上浮出几许无奈,良久才道,“昨日闻得黛玉之事,我彻夜未眠,将这一二年来派去京中探望之人以及黛玉所写家书都搜罗来问讯细阅,所得讯息俱与九儿之言相差无几,便连许多府中琐事也字字吻合,叫我如何不亲信九儿?”
英莲咽了一口唾沫,闷闷道:“即使如此,林大人也不必非用这个法子啊?九儿出身低微,又愚笨不堪,如何配做大人的女儿?再则,我虽有幸与铃铛在难中相识,得知其身后事,可顶替一事毕竟非同小可,不能儿戏的,恐怕有失妥当?”
林如海忙摆手道:“九儿不必如此自谦。林某年逾半百,虽才疏学浅,却不至于眼盲心拙,自信这点识人的本事还是有的。一来,你与铃铛有缘,姐妹情深,且心窍通透能得知天机,又怎会是凡庸之辈?二来,你夫君冯渊一身傲骨,处变不惊,可谓兼君子、侠士之风,便是他那三个师兄弟我只见了一眼,也是气质出尘,与众有别……”
说及此,他面有浮红,只觉胸闷气喘,直端起杯子灌了几口茶才强压了喉间咳嗽之意,续道:“至于顶替一事,你们大可不必担心。墨玉自小便被养在深闺,认得她的人本就极少,加之她被掳走距今已有三四年,如今怕是连我也想象不出她长成之后的相貌了。你与她年纪相仿,且同在姑苏附近被掳,又有手镯为证,只要我认定了这个女儿,旁的亲戚族人又如何敢驳的?”
说完,喉间奇痒,却是再也克制不住,厉声咳嗽起来,面上神色也跟着多出几分凄惶:“拙荆去时正逢新皇初立,我乃旧朝遗臣,自是不得信任的,这些年来我终日惶惶,生怕哪日……放眼如今,昔日同僚皆离我远去,我偏居扬州,早已心灰意冷,这才万般无奈舍了黛玉去京里,为的是她能得外祖庇佑,免得受我牵连。那日王老与我诊脉,我便知这副身子已是苟延残喘,也不知还能拖上几年?黛玉之事又极玄妙,自是不能与外人言的。我便是将她接了回来,他日我若撒手而去,她势必又会重陷险地。如今你们既是墨玉信任托付之人,我唯有得你们从旁相助才好安心啊!”
英莲心下一痛,忙道:“大人多虑了。王老那日也跟我们提起过大人的情况,您现□体抱恙,乃是这些年疏于调理积攒下来的症候,只要日后小心注意,细心调理,必能好转的。”
林如海面上愈发苦涩:“九儿不必费心慰我心怀。生死有命,若无黛玉一事,我早已释然。只如今,还望二位体谅我爱女之心,也请九儿念在与墨玉的情分上,应了我这要求,助我教养黛玉,叫她日后前程无忧。”
这事太过突然,英莲此刻心中早已乱成一团,不知该如何回答,想要拒绝心底深觉有愧于铃铛,可一旦应了,她深知那对她和冯渊意味着什么。
前世读书时她的确喜欢林黛玉不错,可如今让她做林如海的女儿,救林黛玉于水火,这任务委实太神圣也太艰巨了些?
俄顷,只见她身子微侧,微微抬首觑向冯渊,然不等她开口,却听冯渊勾唇一笑,似乎已看透她心底的挣扎,只道:“无须问我的意思,一切依你就好。”
英莲闻言,颇有些无助。她垂首端坐在桌前,目光却是凝着右手腕间那只铃铛手镯上,脑海中旧时的画面一幕幕重现,铃铛临终的托付,冯渊赠镯的深情,此起彼伏,交叠错落,竟是愈发迷惑起来。
林如海见状,知她一时之间定是难以抉择,也不忍逼她:“我也知此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