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州之南五十里阳平烽前一支队伍也正风尘仆仆地赶路,这是一支两百人的军马,鲜衣怒马,甲胄分明,夹弓带刀,鞍挂赤红盾,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从他们衣甲上积攒的一层厚厚的尘土來看,他们应该是赶了很远的路,不仅如此,看他们随行马匹的背上鞍辔齐全來看,他们赶路很急,一直是换着马骑的,
阳平烽的戍主正和几个哨马望在闲聊,忽然望见正南方黄尘滚滚,慌的众人纷纷上马,见來者中军职最高的是位校尉,一时也不敢大意,遂迎上前去,勒马问道:“我乃绥州巡视营阳平烽戍主,來者可通姓名。”
來人亮出神策军的军牌,厉声喝道:“休要啰嗦,前头带路,引我去见你家将军,误了俺们的差事,砍你的脑袋。”
一句话说的戍主心头冰凉,哪还敢大意,这帮从京城來的神策军将领,一向骄横惯了,莫说你一个小小的戍主,就是城里的刺史、将军,还不是常被他一个校尉训的面红耳赤,老脸丢尽,
“老天保佑你们明早遇到契丹人。”戍主在心里暗暗诅咒,人却灵活地拨转了马头,在前领路去了,
他猜的不错,当绥州刺史武曹见到來人时,竟吓得面色发白,手脚发颤,你看他弓腰控背,恨不得把头低到裤裆里去,让一干老弟兄看了又恨又怜,武曹将來人让进刺史府,吩咐自己的结义兄弟李秀元亲率卫军披甲侍卫,沒有他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刺史府,看他弓着腰小心侍候的模样,戍主心中暗自庆幸之余,又不免有些鄙视:你好歹一个四品刺史,有必要对他一个从六品校尉如此下作吗,他神策军是人,我边军就不是人了,罢了,且容你们横行两天吧,契丹人马上就來了,到时候试试斤两再说,
到时候你们要是装孙子,看老子不大口痰望你脸上啐,
绥州是夏绥重镇,刺史武曹年纪不过三旬,温文尔雅似个书生,边镇刺史多数都领过兵,这武曹也不例外,不久前他还兼着防御使的职,统领绥州八千军卒,传说中他是久负盛名的儒将,据说他久经沙场,不仅勇武过人,更有着一般军旅将领一个难得好处:通晓文书,读书几乎到了手不释卷的地步,他读的最多的是《汉书》,其次是兵书,书读的多,而且精,学以致用,又绝无一丝一毫书生的迂腐气,
刘盘南下时,张伯中就曾再三叮嘱他要重视这个武曹,临敌之际万不可轻举妄动,刘盘跟张伯中说咱晓得轻重,咱要打下九州呢,哪能第一场仗就挫了自家锐气,张伯中说我知道你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不过……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刘盘急了,用眼角余光扫了四下,吩咐侍从统统退出,这才压低了声音问道:军师有话不妨直说,大恩大德,刘盘绝不敢忘,
张伯中叹了口气说:不是我故弄玄虚,实在是我自己心里也沒底,从我手头掌握的情报來看,神策军大将文世茂可能已经到了绥州,邠宁节度使余澄、鄜坊节度使伍佽爱都出身铁甲军出身,是仇士良的心腹爱将,文世茂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就接管了邠宁、鄜坊的防务,这种安排让我忧心,这其中一定有大古怪,尤其是绥州,乃是你南下的首当之地,岂能沒有一点防备呢,
刘盘的目光深邃起來,思索良久,他向张伯中拱手谢道:“军师恩情,刘盘沒齿难忘。”说罢竟郑重地向张伯中施了一礼,张伯中双手搀扶住他,说道:“或许是我多虑了,哈哈,大统领正是看重了你粗中有细,才将此重任托付给你,希望将军不要懈怠。”
为慎重期间,刘盘派出三拨人马前往夏州、银州、绥州打探,得到的情报是夏州、银州各有驻军三千人,绥州城守兵只有一千八百人,城外绥德、成平两城守兵合计一千四,三城鼎足而立,互为犄角,这个刘盘倒不担心,他已经探知绥德镇将贺墨池与武曹面和心不合,贺墨池是当地大户,其家族累世把持绥州地方官府,武曹未发迹时,曾寄身于曲舍,靠填艳词为生,据说俩人曾为争一个歌姬的彩头,而大打出手,贺墨池指使家奴将武曹打成重伤,丢弃在茅厕中,睡了三天两夜,那时武曹虽然穷困却薄有声名,一时惊动了夏绥节度使裴烨,贺墨池被革去绥州司户之职,大好前程毁于一旦,及武曹发迹做了绥州之主,贺墨池一怒之下离开绥州城,率家兵占据了绥德,自封为绥德令,名为下属,实则自立为主,
顾申通接替裴烨出任夏绥节度使后,对武曹的妄自尊大十分不满,暗中扶持贺墨池以为牵制,贺、武二人心既不和,贺墨池又仗着与顾申通的私谊根本不将武曹这个顶头上司放在眼里,刘盘判定,若是绥州被围,贺墨池是会很乐意作壁上观的,他眼下最担心的是挡在南下路上的银州城,银州守将李秀元是武曹的结义兄弟,又是连襟,李秀元此人勇武过人,原來是西北有名的大响马,他的族兄李昌林曾经为西宁军破浪营的统军,因受猜忌而去职,
李昌林后归顺文世茂,曾任银州兵马使,后升迁至和州团练使,李昌林为银州守将时,招降李秀元为朝廷所用,及李昌林去和州,所部即由李秀元统领,文世茂平定丰州之乱后,撤军南归,保举武曹为绥州刺史,倚仗兵多,欲图银州,与李秀元连番恶战,武曹曾三次攻入银州,掳李秀元老母为人质,李秀元也曾赚开绥州城门,骗奸武曹宠姬十三娘,俩人纠缠了两年后,突然一日,彼此握手言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