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昊“啪”地一声摔了茶碗,跳起身來指着萧明月的鼻子斥道:“把我引诱去朔方,让我深陷牢笼九死一生,你跟我说误会,我现在把你拖出去斩了,再告诉他,这也是误会,他会信吗。”
萧明月不慌不忙道:“此事是太皇太后下的懿旨,大总管也无可奈何嘛,大总管派我去灵州,就是为了一路保护你,到了长安,自然会有办法为你开脱。”
杨昊冷笑道:“将我流放剑南,日后再东山再起,这就是你说的为我开脱。”
萧明月浑身一震,这些机密杨昊是怎么知道的,宜春公主李晴欲为杨开报仇,设计加害杨昊,但她深知杨昊是宝历社的人,凭自己的力量是办不成此事,于是在离京前,她将此事禀告了太皇太后郭氏将萧明月召入宫中,面授机宜要他配合李晴捉拿杨昊,
萧明月不敢隐瞒此事,出宫后他便一五一十禀报了李炎,李炎斟酌再三告诉萧明月一切照郭太后懿旨去办,并透漏说等杨昊进京后设法为他开脱罪责,贬官到剑南,为将來夺回剑南预先埋下一颗种子,
这个机密是穆兰青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搞到手的,杨昊一时心急竟说漏了嘴,心中暗自后悔,
“这完全是谣言嘛,大总管怎么见死不救呢,只是此事太过棘手……”
杨昊摆了摆手,他不想听萧明月解释下去,自己充其量也就是李炎等人手里的一颗棋子,棋子的生死荣辱能由得自己吗,只要自己还必须做那颗棋子,再争论下去也沒有太大的意义,
“说罢,这回來找我又有什么事。”
“哈哈。”萧明月尴尬地笑了笑,“两件事,其一,请高抬贵手,放过宜春公主殿下,大总管尚且得罪不起她,你又何必跟她过不去呢。”
“哼。”杨昊轻蔑地一笑,“我请她來丰州,并非是要跟她过不去,堂堂公主殿下,谁敢跟她过不去,我请她來……是避暑,灵州天热,丰安城南仙女山凉风习习,我已下令为殿下制造一所离宫,等过了溽暑,再送她回灵武好了。”
“此事真的沒有通融之处。”萧明月冷着脸问,
杨昊坚定地摇摇头,萧明月闷闷地吐了口气:“你把她接到丰州來,等于给了仇士良借口,他一定会兴兵北犯的。”
“那就让我來好了。”杨昊厉声喝道,“一群养尊处优的少爷兵,我何惧之有。”
“可你别忘了,神策军是天子禁军,他若是出战,便是代天罚罪。”
“那又如何,自古成王败寇,我胜了一身都是理,我败了,躺着也能中箭。”杨昊说到这,面露狰狞之色,“刺马营跟神策军迟早有此一战,你们害怕,让我來动手好了,盼只盼别有人再在我背后捅刀子。”
萧明月面皮涨的紫红,却又不能走开,硬着头皮问:“若与神策军开战,你能有几成把握。”
“若是文世茂出马,只有五成把握,若是其他人……”
杨昊的话沒有说完,但脸上的自信已经告诉萧明月,他至少有七八成把握,
“大总管有话,与神策军交战,不可打的他们太狼狈,免得给别有用心的人所趁。”
送走萧明月时已近亥时,此时天空正有一轮皎月,入夜之后暑气尽消,杨昊穿单衣出门不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正在庭院中漫步的时候,忽然西角门传來一阵嘈杂声,是小鱼再跟卫士争吵,
“……夫人,真的不能进……”卫士哀求的声音,
“你让开,再不让开,小心我扇你两耳光。”
“……”
杨昊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带着几分歉意支开了卫士,小鱼面如寒霜,气势汹汹地责问道:“你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何不让我进。”
“胡闹,这里是什么地方,岂是你说來就來的。”
“你……”小鱼见他真动了气,便软了下來,她挽着杨昊的手臂,娇嗔道:“你都回來好些日子了,总也不到人家那去,是不是把人家给忘了嘛。”
小鱼是笑着说这番话的,杨昊听來却是满心的愧疚,从朔方回丰安已有十來天了,除了回城当晚跟她们一起吃过一顿饭,这些日子忙于各种事的确是忽略了她们,他拍了拍小鱼的胳膊:“一些烦心事,总也办不完,冷落了你们,真是对不住。”
小鱼感受到了杨昊的歉疚,她伸出一根手指堵住杨昊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小鱼的脸颊上一片酡红,她牵着杨昊的手,温柔地说道:“既然是诚心悔过,不能只说说就算了,我要你今晚陪我。”杨昊道:“可我已经跟晴儿打过招呼了。”小鱼道:“这么晚了你还沒去,她还不早睡了,就莫去讨人嫌啦。”
小鱼抓着杨昊的手臂轻轻摇晃着,杨昊被她缠的沒有办法,只得答应跟她过夜,在横穿后花园的时候,水池边的小亭里传出一阵略显哀伤的琴声,杨昊停住了脚步,侧耳倾听了一阵子,问:“这么晚了,谁在后院。”
小鱼带着几分不快,回答道:“那还能有谁呢,自然是吕芮啦,除了她还有谁半夜三更跑去喂蚊子。”杨昊原本是向过去看看,但见小鱼满脸的不高兴,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他刚要走开的时候,琴声忽然嘎然而止,只听吕芮用忧伤的语调吟诵道:
一重山,两重山,
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菊花开,菊花残,
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云一涡,玉一梭,
澹澹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