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帖剌现在已别无选择,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虎营遭遇到了自创建以來最严酷的一次考验,他们在阵地前布置了六道防线:铁菱角、拒马阵、壕沟、长枪阵、扎马刀和陌刀队,每一道防线都能予敌以重大杀伤,但究竟能否阻止滚滚而來的铁流,谁的心里也沒有底,打仗就是这样,双方的博力,决定胜负的是双方,
为着最后的一线生机,契丹人彻底地疯狂了,铁马奔腾如雷,天地亦为之颤抖,
耶律匀德实亲眼看见自己的兄长和族人朝着生地奔流而去,却又意外地被埋入了室韦人滚滚而來的洪流中,室韦人就像两只如天而降的铁锤,瞬间便决定了低洼地里契丹人的命运,
两万人厮杀在了一处,空气浓稠的化不开,整个山谷都陷入了癫狂、躁动,血腥和死亡充斥在天地间的每一个角落,一切都停止了,剩下的只有兵戈的碰击和不死不休的缠斗,
于冲冲面临的压力其实是最大的,在他的正面是三千名已经疯狂的契丹铁骑,他们被一种原始的信念驱使着,义无反顾地扑向死亡,士卒们用血肉之躯撞断尖锐的拒马,用尸骨填平壕沟,面对着密密麻麻的长枪阵一往无前,铁菱角、拒马阵、壕沟、长枪阵先后被破,扎马刀和陌刀队也阻挡不了契丹铁骑的冲击,虎营的士卒只能用血肉之躯顶上,
虎营精锐尽出,连后方的伙夫和车把式也拿起刀枪上阵了,于冲冲一连射杀了六名试图冲上來的契丹士卒,敌人靠的太近,他于是丢下弓箭拔出腰刀,率领卫队与敌人展开了肉搏战,虽然他的箭法匹世无双,他的刀法令人生寒,但他并不愿意在战场动刀动枪,一个真正的统帅,他的价值绝不只是身先士卒、冲锋陷阵,
契丹人越來越感到沮丧,他们已经耗尽了平生最后一丝气力,仍旧未能冲破虎营的防线,现在他们已经陷入了死地,绝望的气息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他们不得不接受自己失败的命运,耶律帖剌的心灰暗一片,他是契丹有史以來最年轻的一位夷离堇,一半源自自己的天资,另一半也是父亲以提前结束自己政治生命为自己争取到的,
此前他也取得过一系列的胜利,但所有的这些“丰功伟绩”都将毁于一旦,但现在一切都完了,自己将是契丹第一个战死沙场的夷离堇,如果自己落到敌人的手里,被他们像狗一样折磨,那将是契丹人从未有过的耻辱,父亲和家族将因自己而百世蒙羞,
耶律帖剌想到了死,宁可自裁也不能落在敌人的手里,他将弯刀架在了自己脖颈上,手有些发抖,意志也开始动摇,
“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耶律帖剌最后望了族人一眼,握紧刀柄划向了脖子……
耶律帖剌沒有死成,最后一刻,耶律各拔带着他的十七名弟子及时赶到,耶律各拔用箭射伤了耶律帖剌的手臂,这是当时唯一能救他的办法,短促的争辩后,耶律各拔和弟子们护卫着主帅向西北方向逃去,“幽云三杰”打头阵,箭矢所到之处,敌骑纷纷坠地,
这是属于英雄的时代,十八名勇士用鲜血、勇敢捍卫了契丹人最后一丝尊严,
于冲冲眼睁睁地看着耶律帖剌逃走,恨的他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护军们从來沒有见过主帅如此失态,于冲冲的内心焦灼到了极点,身为主帅他不能擅离自己的岗位,去逞一时英雄,但身为一名男人,他浑身的血却都是英雄的热血,
他抓起自己的雕花大弓用尽全力朝十八勇士射了一箭,这张弓原本归孟博昌所有,孟博昌离开丰州时将其赠给了杨昊,战前杨昊又亲手将他赠给了于冲冲,
这个地方叫目牙岭,耶律帖剌很多年之后才知道打败自己的对手不是杨昊,而是于冲冲,他把“目牙岭”三个字刻在了自己的刀柄,时时提醒自己今日的惨败,此役,一万挞马军损失九成,目牙岭堆满了契丹人的尸体,战后曲清泉招募当地百姓來掩埋尸体,每掩埋一具给劳务费五钱,此项共支出两千五百两白银,五千名契丹埋骨此处,剩下约四千人做了俘虏,
耶律匀德实就是俘虏中的一个,在败局已定的情况的下,这个十二岁的少年沒有抛弃伤兵独自逃走,然后他看到了平生所见最可怕的一件事,他看到一队衣甲上绣着血红色骷髅头的铁人骑着铁马排山倒海般压过來,马蹄震的大地都在发颤,担任后卫的三百契丹勇士,在滚滚铁流面前震颤了发抖了,抵抗在一瞬间即被碾碎,
库鲁伯重甲骑兵团的名字从此深深地印刻在了这个少年的脑海里,伴随着他的一生,
战争还沒有最后结束,耶律帖剌在耶律各拔的护送下,奇迹般地穿过一道道封锁线,竟來到天德军旧城与耶律古洛会合,耶律古洛此刻已经造好了二十多座“三角房”,正不紧不慢地在攻城,得知耶律帖剌的惨败,这位契丹老将显得异常激愤,他挥舞着拳头嚷道:“绝不能就这么撤了,一定要给唐人一个教训。”他给攻城部队下达了死命令:三天之内必须攻城,命令刚刚下达,立刻又被追回,三天时间改为一天,
三万契丹人把天德军旧城围了的水泄不通,“三角房”拉开架势从四面攻城,这种器具对土墙有着很大的破坏力,仅仅只用了半天时间,旧城的城墙就被刨塌一段,长约十八丈,契丹人由缺口蜂拥而入,一个时辰后就占领了旧城,守军约七百多人,多数战死,被俘的一百多人被捆缚在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