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鸩端坐不动。
他喝了一盏酒,英俊的面庞上流露出不满,“我将你视作自己的女人,可你却从不肯让我替你分担痛苦。苏酒,你不觉得这样的你很自私残酷吗?这一年来你画地为牢,即使立我为帝君,即使人人都以为你我恩爱,可扪心自问,你又何曾把我当做自己人?”
他说完,厅堂陷入寂静。
苏酒难受地轻揉眉心。
高处不胜寒,这个位置太难坐也太危险了……
颜鸩突然把她抱到怀里。
他将她的脑袋摁在自己的胸膛上,“我娘被父王害死,所以我从前活着的意义,是为娘亲复仇。后来我手刃了那个男人,已然了却执念。如今我活着的意义,是酒。我从来没有体会过什么是‘家’,直到酒嫁给我,直到酒生下燃燃。哪怕燃燃不是我的骨肉,可我总觉咱们是真正的一家三口……
“真正的男人,不会让女人背负一切。酒,你所有的痛苦我都愿意替你承受,我只求你能把我当成自己人,我不怕死,我只怕不是为你而死!男儿当抛头颅洒热血马革裹尸而还,可男儿在战场上厮杀到最后的一腔执念,是故国,是亲人,是妻子!”
话到最后,男人的声线竟隐隐发抖。
可见用情至深。
苏酒的心绪早已纷乱。
她深深呼吸,好不容易镇静下来,离开颜鸩的怀抱,示意婢女取来游鹤洲的地图。
“我亦听说萧廷琛阴险狡诈,这次他约我赴宴必定没安好心。孤身前往才是真的傻,咱们也得做好准备才是。”
少女嗓音清越,鹿儿眼中杀机暗伏。
颜鸩爱极了她的聪慧,挽袖为她执笔研墨,“酒有什么计划,不妨直说。”
“伏兵是必须要准备的。比起萧廷琛,咱们胜在对周围地形了若指掌。你带十万兵马,悄悄埋伏在这个谷口。游鹤洲这一面的水最浅,从这处谷口很容易带兵游上洲。”
颜鸩望着苏酒指点江山的端雅模样,不觉弯起狭眸。
眉眼之间俱是温柔和敬佩。
他征战无数,所以一眼能看出这处谷口是最佳的伏兵地点,可酒不过是深闺弱女,竟然也能有如此本事……
可见他颜鸩并没有爱错人。
苏酒点了点地图上的洲,“据我所知,附近城池的一些毒医已经赶到青城,可令他们乔装打扮,以客商的身份在今夜进入洲,明天宴会时随机应变,在酒楼中使用蛊毒,打萧廷琛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颜鸩赞赏颔首。
这一条计策算是后手,虽然阴毒了些,但对付萧廷琛那种人,光明磊落又怎么可能?
“最后……”
苏酒的目光落在地图上的青城。
颜鸩率兵埋伏,她孤身赴宴游鹤洲,青城等同没有自己人。
虽然城主江醇是颜鸩的人,但一旦江醇叛变,那么等同青城失守,她和颜鸩没有归处,即使打了胜仗也仍将万劫不复!
更何况……
那日遇上江黛儿的点点滴滴,无端浮上眼前。
——另外提一句,我早已不喜欢王爷,女帝陛下别再把我和他混为一谈!我用雪水煮酒,也是煮给我爱慕之人饮用,与王爷又有什么关系?
——陛下侮辱人也该适可而止,或许我将来嫁的男人,比王爷还要惊才绝艳呢?!
江黛儿是个眼高于顶、心比天高的女人。
她要嫁的,必定是世间最好的男儿。
能叫她放弃颜鸩,那么她的心上人只可能比颜鸩更加位高权重。
世上有谁比颜鸩还要位高权重,呼之欲出。
苏酒朱唇弯起,鹿儿眼透出几分狡黠。
不愧是让天下掌权者们头疼的大魔王,不愧是能够吞并北凉的男人,原来萧廷琛早已渗透进青城,甚至还拿下了江黛儿父女!
若她没有察觉,明日恐怕要损失惨重……
颜鸩好奇,“酒在笑什么?”
苏酒敛了敛铺散的裙裾,直起上身凑到颜鸩耳畔轻言细语。
颜鸩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难看。
等少女说完,他周身杀气翻涌,断眉令他格外残酷凛冽,“好一个江醇,我平日待他不薄,他竟然敢做出叛国之事!”
苏酒抿了抿嘴。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身边人尚且不敢十分信任,更何况臣子?
不等苏酒说话,颜鸩忽然起身走到厅下。
他朝苏酒单膝跪下,微微低头,“如果陛下没有察觉,那么明日或许将酿成弥天大祸。一切都是臣的错,臣没能察觉到江醇的异动,是臣失职,臣有罪!”
苏酒怔怔凝着他。
这个男人也算惊才绝艳,叱咤南疆风云数年,从低微的王府庶子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其中的付出和天赋可见一斑。
而这样惊才绝艳的男人,竟然愿意对她俯首称臣,卑微至极!
何为忠诚?
大约这便是君王最渴求的忠诚吧!
一股暖意从心田深处油然而生,苏酒眼眶有些热,急忙起身走到颜鸩面前。
她在颜鸩面前单膝蹲下,认真地捧起他的脸。
鹿儿眼中透出认真,她正色道:“初到南疆时,我在宫中孤立无援,为了保护燃燃而心翼翼如履薄冰,是你把我从困境中解救了出来,甚至还护我母子平安。后来你为我造反,皇位对你而言明明唾手可得,你却偏偏拱手让给了我,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尊我为帝……
“颜鸩,你已然是我最重要,最信赖的人。天下谁都可以跪我,但你不必。我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