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道成正回府,见府里乱哄哄的,便说:“出了什么事?”小厮回道:“是四小姐的一只狗儿走丢了,太太叫大家伙找着呢。”徐道成“哼”了一声,斥道:“胡闹!”

他径直往冯夫人处去,见了她,劈头盖脸就说:“为了一条狗,满府里乱哄哄的成何体统?说出去叫人笑话。”

冯夫人为他脱下外衣,说:“别的狗也就罢了,可这一条,是绪哥儿送给眉眉养脚伤解闷的,她素日喜欢的打紧,吃饭睡觉都带着。”

徐道成说:“那也没必要这么多人去找,除了找狗就没有事情做了?赶紧把人都叫回来,留下眉眉院子里的人找找也便罢了,再怎么样也不过是条狗罢了,哪有叫狗牵着人走的道理?”

冯夫人朝孟圃家的使了个眼色,说:“按老爷说的做。”说着又接过丫鬟端上来的茶水,亲自捧给徐道成,笑盈盈说:“老爷今日回来的可晚,先吃口热茶稍休息,再开饭吧?”

徐道成点了点头,丫鬟捧着热帕子上来,他拿过去往脸上焐了好一会儿,才舒了口气,又靠坐着吃了口茶,才说:“皇上隐隐动了废除丞相组建内阁之意。”

冯夫人剥着桔子的手一顿,说:“这是好事呀。”

徐道成说:“皇上忌惮丞相权势滔天,组建内阁分散权力是好事,可你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内阁必然也有个领头的,谁来当这个内阁首辅才是关键。”

冯夫人将剥好的桔子递给徐道成,他吃了一口,说:“林远斋在朝为相多年,根基深厚,朝中多为他的党派,六部尚书之中就有四个是他的人,就是组建内阁怕也是唯他马首是瞻。”

冯夫人想了想说:“我修书一封叫我父亲从中周旋周旋?”

徐道成说:“倒也不必去惊动岳父大人了。即使废除了丞相之位,皇上也不可能一下削了他的职,首辅之位必定是他林远斋的。我只是想着,培养新人倒是要紧的,往后日子长远着呢,有自己的人才是长久之计。”

冯夫人问:“那老爷可有什么得力人选?”

徐道成说:“你还记得那个新科状元薛盛吗?我隐隐瞧着他绝非池中之物,将来必有一番作为,若是能为我所用,必将是个得力之人。我瞧着林远斋亦有拉拢他之意。”

冯夫人沉吟半晌,说:“我听闻他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多年,如今她母亲初入京城,又是寒门出身,必定还没有交好的圈子,过几日就是眉眉生辰,我正好趁这个由头,邀请他母亲前来,亲近亲近。”

徐道成听着,握了握她的手,点头称赞:“还是夫人想的妙,就按夫人说的办。”

冯夫人笑盈盈地说:“摆饭吧?”徐道成点点头,冯夫人因叫孟圃家的吩咐下去摆饭。

徐道成忽然像想到了什么,说:“去把眉眉给我叫来。”

***

眼看着天都黑透了,狗却还没找到,徐观岚着急上火地在房里转来转去。偏偏这个节骨眼上,母亲房里的丫鬟还来请她过去,说是老爷要见她。

映月守在徐观岚身边,知她一直怕老爷,安慰道:“小姐别急,这个点,许是老爷请小姐过去吃饭也未可知。小姐且先去老爷那边,我这边叫人守着,若是寻着了阿呆,立刻来通知小姐。”

“也只好这样了。”徐观岚知道映月不过是安慰她,她爹又怎么可能只是请她去吃饭这么简单,少不得又要挨一顿训了。她忍不住皱着眉叹了口气。

徐观岚一路忐忑,去到冯夫人处,见姐姐徐听枫也在。徐观岚偷偷瞧了一眼,果然见徐道成板着一张脸,她连忙乖巧地屈膝问安。

徐道成端坐着,说:“我近日忙碌,也没空来管你,你且说说看素日里你都做些什么?”

徐观岚见一旁的徐听枫摇摇头给她使眼色,立刻垂下头去,说:“回爹的话,左不过是看看书,和姐妹们逛逛园子罢了,不曾做什么出格之事。”

徐道成吃了一口茶,说:“读了什么书,说来我听听。”

徐观岚暗自思忖,瞥见姐姐正在暗中帮她,口型说的似乎是“诗”,她立刻灵机一动,说:“唐诗三百首。”

“哦?”徐道成放下茶杯,声音不大,却让她心头一惊,这是要露馅?就听得徐道成说:“你且说说哪一首印象最为深刻,写的最好。”

她此刻满脑子都是那《松窗夜谈》,松……松……还好她脑子转的快,说道:“唐诗三百首自然都是好的,我读了一些,还没读完,读到王维的那首《山居秋暝》却觉得是极好的,尤其是那句‘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觉得特别好。秋天雨后,天色已暝,群芳已谢,却有青松如盖,皎皎明月从松隙间洒下清光,清澈的泉水在山石上淙淙流淌,只短短几个字,读来却觉得那副景象就在眼前,心头幽清明静不已。”

可能是她瞎猫碰上死耗子,也可能是他父女二人同心,这首山水诗恰好也是徐道成喜爱的,士大夫阶层的骨子里总有着理想与境界的情怀。听她这么说,他心头稍霁,面上却依然维持着父亲的威严,轻哼一声,说:“巧言令色,你只看到表象却不曾细细去品读它,犹如囫囵吞枣,难食其中味。古人说读书百遍其义自见,这些名诗,你就是读上百遍也不为过,读的多了自然有道理,你的见解也会更加深刻。”

徐观岚低垂着头,说:“爹说的是,眉眉谨遵教诲。”

冯夫人在一旁察言观色,见大概是过了这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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