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云等到机会与兰兮单独相处说说话儿,已是五日后。
小玄这几日在兰兮身边缠得密不透风,哪怕是睡觉都睁了半只眼睛盯着,一旁又有韦荣见缝插针地求学,还有个名正言顺要传道授业的师傅柴神医,端云委实连佳人的片刻闲暇也沾不到,着实憋闷不已。
端云在附近赁了个小院子与柴神医一起住下,如今同兰兮姐弟也算是街坊邻居了。这日午饭后,小玄有些熬不住困头,强挣了许久,眼睛几番瞪得铜铃一般,可一眨眼又耷下去,上下眼皮一沾上再要拉开又得费好大的劲儿,几次三番兰兮看不过去了,道:“你去歇会儿吧,我看着都困了。”小玄闻言,眼珠转了转,上前拉了兰兮道:“要不,姐姐也去歇歇?昨儿姐姐也睡得晚!”兰兮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扭头道:“师傅,您那个方子要不要改改?小玄连喝了几副药,人反而没精神了。”
柴神医正在纸上写写画画,闻言头也未抬,只道:“没精神才好,多吃几副养好这阵便好了。”心里却道,这小子心思那么重,精神能好得了才怪了!
兰兮也知道小玄身子骨弱,要想调好绝非朝夕之功,再说,对柴神医的医术她是极有信心的,便推了推小玄,“听话,快去歇会儿,眼睛下面都青了。这样吧,等你休息好了,晚上我陪你喝酒。”
小玄眼中一亮,“真的?那好,我去。”又添一句,“姐姐呢,真的不用歇吗?”
兰兮摆了摆手又坐回药案旁。
小玄的视线从兰兮身上转到柴神医身上,再到韦荣,然后抿了抿嘴。提步出了东厢的门。这几人摆弄起药来,没有几个时辰是不会挪窝的,只要不让姐姐落单便好,小玄握了握拳大步流星地走了,打定主意速战速决。
柴神医侧着耳朵听了听,将笔掷下施施然起身,唤韦荣:“你跟我出去一下,有点事去帮我办了。”
“办什么事?”韦荣愣愣地抬起头,短短几日他已记下了厚厚的一沓笔记,有事没事都捧着。只差把眼珠在粘在上面了。
“问这么多?随老头子出来便是。”柴神医甩袖子走人。
韦荣只得放下笔记,依依不舍地跟出去了。
兰兮这几日有一大半的工夫都花在琢磨方子上,小玄的解药她虽然心里有数。一早就列出了所需的相关药材,可是各味药的具体份量以及淬制的先后顺序,还有一些工序细则却还没有完全拟定。再者,解毒的过程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大概要分二三个阶段进行。如今只缺少一味药,前期的药也可以先行配出来,因此兰兮的脑子几乎没有闲着的时候,不是在冥思就是在苦想,倒也分不出闲暇去胡思乱想了,唯有在夜深人静入睡之前。她总会或长或短的纠结于一个名字:端云。
“小兮!”
端云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兰兮呼一下站起,随即便被人由后面抱住。耳畔贴过来一张脸,呼出的热气一下一下拂在她脸上,仿佛是燎原的星星之火,这一缕热气化作一股热流腾一下窜遍兰兮全身,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只嚅嚅地叫了声:“端云……”
“嗯。”端云手臂紧了紧,怀中充实的感觉令他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
这一声轻叹。如同一根羽毛在心间刷过,没来由地带起一股滚烫的酸涩感,倏然间眼一热,泪水漫了出来。
“那天从将军府出来,白眉约了我……我身不由己地随着那匹马坠了下去,醒来的时候,就见到了小玄,白眉是小玄父亲那边的人,我们不知道她为何要这么做,她偷偷放了小玄出来,又设计我坠崖,再给了我们一个可以悄然离开的机会,我……没法拒绝。对不起,对不起,端云,我答应过你,却没有做到。”
端云听得一窒,半晌,才道:“你是对我食言了,可,仅仅只是食言了么?”只是因为答应了不会不告而别却没有做到,而非因为离别本身,因为,又一次抛下他?
兰兮缓缓转过身,面对着端云,他似乎又长高了些,却瘦了很多,那双眼睛不再是记忆中的泛着冬阳般暖意的笑眸,而是浸染了秋意萧瑟,在那幽亮的深处,翻滚着某种莫名的让她心里发疼的颜色。
“那时你赶过来了是吗,你就在我身后,亲眼目睹我……”兰兮说得艰难,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端云,他的神情证实了她的猜测,他真的跟来了,她听到他叫她,是真的!
看着她纵马堕崖,天塌地陷也不过如此。
他去崖下找过,不能相信她尸骨无存。
没有任何表明她生还的痕迹,方圆几百里他都翻遍了,她就那样消失了,消失得干干净净。
半个月后他离开了云城,一处一处去找那张单子上所写的药材,除了兑现诺言之外,他还抱了丝期待,她心心念念要替小玄解毒,若是活着,一定会去寻那些药,或许……他们能遇上也说不定。
那时老头子也到了,就跟了上来,不然他光凭一本《百草纪》也不容易在这么短的时间采到这么些药。
竟然真的,让他遇上了她。
端云也不知是该骂一句苍天弄人,还是感谢上天成全,顺便再求一求,让她莫要再丢下他。
“端云,我知道自己这次真的错了,我应该想办法给你捎个信的,我以为……”兰兮低下头,她以为终须有一别,既然已是如此,顺势而为也好,端云难过一阵子便会忘了她,逝者已矣,比她活着离开或许更能让他接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