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条黑漆漆的巷道,韩斐突然听见旁边那栋楼传来了争吵声,好像是一男一女,看方位应该是亮着灯的二楼窗户那儿。韩斐收住脚步,正好大晚上的无聊,听听楼上唱的是哪出,解解闷。
女的似乎有点感冒,说话带点鼻音,质问道:“你凭什么把李哥的戏退了啊?”
男的却回道:“天天李哥长李哥短,李哥究竟是你什么人啊?”
女的声音软下来,细细地讲道理:“十七场戏,分五天拍完,一天四百块,你算过账吗?整整两千块,我们这间房房租才三百五,半年的房租了你知道吗?”
“钱钱钱,除了钱你还知道什么?”男的咆哮道。
“吃穿住行干什么不要钱啊,张通你真不知道好歹,拍了个小角色你就膨胀了吗?我去找李哥拉关系我他妈是为了谁啊,我他妈犯贱啊,呜呜呜……”女人说着说着哭起来了。
啪,男的似乎抽了自己一巴掌,急忙安慰道:“你别哭啊静静,我,我,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我抽自己一大嘴巴。”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张通,自从拍,拍完那部戏回来你,你就变得好高骛远了,你不接小角色就想当主演,哪有省略了中间过程,就,就一步登天的,你把自己当星爷了吗?”女的哭得一抽一抽的,话也说不太利索。
男的无奈道:“我没有想省略过程,我只是不想每天后退而已,我进一步退一步,原地踏步,我会疯了的。”
女的说着说着有些歇斯底里:“那你行动啊,你现在就像这个破钟一样,坏在这儿了,你戏不接,钱不赚,你说好的过了年就陪我去见我爸妈的,你这个样子怎么去见我爸妈,怎么提亲?你现在钱赚不了,婚结不了,以后房买不了,娃养不了,你每天就是做一件事,就是什么都不做。我觉得你的人生就这样了,你再这么不动,一天天就呆在屋子里一辈子就完了。”
男的沉默了几秒,回道:“我现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就是要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这种状态。”
女的却越来越激动:“我不要这种状态,这种状态又脏又破又颓废,我不要,我要以前的你!啊啊啊啊啊!”
之后两人便陷入了良久的沉默,韩斐眼瞅着没戏看了,意兴阑珊,还是滚蛋吧,特么的傻站了半天,瞧这凄风冷雨刮得,全身又湿又冷,赶紧回去洗个澡去。
贫贱夫妻百事哀啊,日子过久了,没有金钱作靠山,爱情变哀情,童话变笑话。那女的说的很有道理,你是男的,别管那活好干不好干,既然你说过要娶人家,那就是背负了责任,那你咬着牙也得上;那男的借口其实韩斐也能理解,大约是演了一个较为有分量的角色,咂摸到演戏的滋味儿了,再让他返回去演个小角色确实兴趣欠奉。
看了一场戏,韩斐心里也发生了点改变,也许是时候回家了,本来就只当是来体验生活的,现在乐也乐过,苦也苦过,是时候回家了,再做下去自己应该也会陷入一种自我怀疑自我否定的情绪当中,这样真的没必要,也划不来。
了掸被风斜吹到肩上的雨水,韩斐再度动身,加快脚步,往住处走去,四五分钟就到家了。
老蔡是昨天从剧组回来的,跟组十三天,混了小两千块钱,这两天心情好着呢,一见韩斐进屋,笑着问道:“哟,今晚下戏这么迟?不会是被女演员拉去吃饭了吧?”
韩斐脱了半干不湿的外套,把裤子上的泥掸一下,回道:“哪来的女演员,我吃夜宵去了。对了,我干完明天就准备回家了。”
天花板上的灯照得雪亮,老蔡上下打量了一下韩斐,弄得韩斐怪不好意思的,回道:“咋了?有什么好看的。”
老蔡刚才有点吃惊,不过想了几秒又明白了,回过神来说道:“知道了,我就说吧,群众演员不好混吧,是不是心里累?”
“唉,又累又烦,没意思,回家过年去,再不买票春运高峰就来了,到时候只能站着回家,我受不住。”
“那行,明天你结了工资,我陪你一起去买票。”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