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这表情无意识的,她近来神思恍惚,不少人提醒过她。
可沈洵并不知道,他看她如此反应,在心灰意冷中,感受到了绝望,脸色立刻灰几下来。
望月控制好情绪,淡淡问他:“有什么事,先说说吧。”
沈洵张着嘴,恍惚地看着她,嗫嚅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
望月便说道:“你年岁渐大,咱们来往的少,难免是疏远了。却到底是打小的交情,我当你是弟弟,你若不当我是姐姐,就不该踏这玉卿宫的门。”
沈洵听她如此说,心中的情绪,像是冲破闸口的洪流,一下子喷涌出来。
他一起身,奔到望月身前跪下,失声痛哭道:“阿姊,弟弟糊涂,弟弟昏悖,弟弟是天下第一号的大傻瓜。
“阿姊,你打我骂我,弟弟都受着,只要似从前一样,姐弟俩亲近和美,弟弟死了也甘愿。”
望月一挑眉,心里觉得可笑,脸上便带出讽意。
她淡淡道:“何必说这些话?平白地伤感情。你有什么为难的事,且说说看,能办的定给你妥妥办好了。”
沈洵怔怔地看她,脸上的泪水也静止了。
望月见他丢了魂似的,一时起了身,转过身去,也没一声告辞的话,就轻一脚重一脚地要向外走。
望月便淡淡说道:“你既来了,当说的一些话,我自会与你说。襄阳侯地位稳固,即便日日与炎国太子厮混,只要他不谋逆叛乱,他就稳稳当着侯爷。
“你不一样……你跟他们混不起,趁早抽身才是上策……”
话说到这个地步,听不听的,望月也管不了,她也没兴致管了。
见他慢慢走远了,便又返回去裁衣裳。
望月忙了一会,觉着心神不宁。
叫了小安子来,命他去一趟十五皇子那儿,不拘什么法子,打听清楚他到底有什么难处。
小安子回来,与望月耳语几句,望月瞪大眼问:“有这等事?”
得了这个天大的消息,望月不免连连摇头,且笑且叹,叹气半晌,却说不出什么评价。
真被沈洵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傻子气得发笑。
替保龄给王五郎传递私信,亏这沈绮想得到沈洵这傻子,也难得沈洵这傻子真应承了。
这里面的事儿,若真能够见人,何必大费周折,将信件私下传递?
保龄公主真想不到,她逃出宫后私奔于心上人,为她牵线搭桥,当绊脚石的这些人,会是什么下场吗?
别人且不必说,只说沈洵,生母低贱的庶出皇子,皇帝何尝有心看顾他一分。
到时事发之后,不说别人,惯会迁怒的沈贵妃恐怕就要揭了他的皮。
望月气得肺都疼了,世界上真有这么蠢的人——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偏要替别人顶雷——真是蠢到家了。
王家子弟,与保龄公主是自幼相识的交情。其他王氏子弟,难得出入禁宫,只有这个王五郎。
以望月对王五郎的揣测,不觉得他会帮沈绮出宫——他父亲在北疆征战,这么背后塌台可就太蠢了。
可也保不齐,沈绮利用王五对她的心思,钻了王五郎的空子。
若真是如此,那么,替二人传信的沈洵,绝对要倒霉。
别说沈贵妃不会放过他,就连皇帝,恐怕也容不下这么个蠢儿子。
这一回,若真是王五郎为沈绮提供的便利,望月绝不会再帮沈洵。
无论她向谁给沈洵求这个情,无疑都会给冯皇后招祸。皇帝给予皇后的权利,多半只限于宫内。
王氏是皇帝深怀忌惮的强盛世族,不可使皇后莫名与他们有牵连。
而且,望月与沈洵疏远了这几年,别说是与她视之母亲的冯皇后比——沈洵对她的意义,甚至比不上已经死去的雀儿。
到如此,望月对已沈洵失望透顶了——从今往后,她不想再理这个人。
做了这么个决定,望月并非会无所感。
她心绪起伏着,想起许多前事。看着窗外烟飘云散,也是忍不住感叹,世事在变化,人竟也有无穷的可能。
她顿时感到自己的渺小。
翌日就是上元佳会,吃过晚饭,望月在外头转悠了一会儿,喝了碗安神汤,早早上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