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女子至多念到“角子”。此时,正读商子的庄贾二人忽然感到一丝凉意。

姜盈枝正要点头,不经意瞥见一旁的花名册上有个熟悉的名字——谢疏,后缀是显眼的“羽”字,当下改了主意:“博士,我想进羽子。”

程好山愣了一下:“这……”眼神转向姜元川,示意他让妹妹别胡闹。

姜元川俯身摸摸妹妹脑袋上的小圆髻:“丸丸想去便去。”

程好山见了,慈眉善目的面容也添上几分怒气,这位可是国子学的得意门生,向来恭而有礼知分寸,如今怎么听凭小丫头胡言乱语。他欲要指责的手指刚抬起,便听玩世不恭的少年笑道:“博士,也没规矩说姑娘不能进吧。”

姜时孟最烦这些个头脑古板的老头,又道:“这秀山山壁上可还刻着太.祖题的字,曰‘学无桎梏唯有好学’,怎么,我妹妹想学还有条条框框拘着?”

少年语气满不在乎带着轻蔑,气得程好山胡子翘了又翘,说不出话来。两人行礼告辞,施施然地领着妹妹走了。

国子学五等,各拥一处庭院,依次是梅兰竹菊松。羽子坐落的松林,清幽安宁,满是禅意。

一入羽子学堂,姜盈枝觉得自己踏进了和尚庙。

或谈笑风生,或手捧书卷,一个个的全是束发的少年,旁边侍候的也是清一色的小厮,听得人声纷纷转过头来。一时间男子目光集聚,姝喜怯怯地往姜盈枝身后缩了缩,姜盈枝则是恍恍惚惚,只觉得这群少年郎下一刻就会齐齐喊声:“小施主……”

这么想着,她忍不住笑了出来。玉雪般的小姑娘,清亮的眼盛着细碎的雨粒,藏在兔绒下的唇瓣轻轻翘了翘。

少年们审视的眼神不由柔和几分,温声询问:“姑娘有事?”

“难道是新来的学子?”猜测着,一人眼神一亮。

“去去去,怎么可能!是来探望谁的?”有人敲了他一记。

姜时孟不过是因为取书册而晚来片刻,便见众生虎狼一般地盯着自家嫩姜,当下怒气冲冲:“哎我说,这是我妹妹!都不准看!”

姜盈枝瞥了他一眼,好家伙,一双手狰狞成龙爪手,似要把登徒子的眼珠子抠下来。三哥对她的容貌好像有些误解,姜盈枝暗忖,不是她美绝人寰令人失魂,而是和尚庙里突然多个女子,免不了稀奇一阵。

姜元川捧了一套文房四宝过来,见此景倒是泰然,为姜盈枝找了位置,将东西齐整地摆好,还朝周围人客气道:“家妹将入羽子读书,烦请各位多多照顾。”

他温文尔雅,少年们也有礼回应:“那是自然。”

姜元川微笑,揉揉妹妹的头发,略交代了两句,然后把满脸不快的姜时孟拖走了。

不巧,姜元川太过出色,早已学业大成,现如今虽说是皇长孙伴读,实则算得上他的半个太傅。而姜时孟,当然是因为太懒散,看见书就头晕眼花,一把年纪了还赖在角子。

两位哥哥走了,姜盈枝吩咐婧欢把点心拿出来。

婧欢应了,将三层的紫檀雕花食盒一层一层取出,在书桌上排开。却见姑娘并不吃,摆弄起点心来。

一小盅糖蒸酥酪和一碟鸳鸯酥,就放书桌抽屉里;两块红豆糕,长方的形状又是暗色,假装镇纸很是不错;几枚金丝蜜枣,正好倒进茶水里添点甜味……婧欢难以置信,姑娘这一手真是天.衣无缝,谁能想到连书册里都夹了数片云片糕。

姝喜安静地瞧着,抬手将露出一角的云片糕推进去些。

姜盈枝一脸“孺子可教”的赞许神色,姝喜小脸红红,欢喜地抿着唇。

少年们留意着小姑娘的动作,不禁呆了又呆,连方才想要提醒她的事都忘了。

于是,当那个人慢腾腾地踱进学堂,看见座位边上多出来的人,俊美无匹的少年不悦地眯了眯眼睛。一边走近,一边打量,年纪尚小的样子,呵,还是个书呆子。想到会有个傻气幼稚的书呆子在一旁碍眼,便意兴索然。

他坐下,摆开书册笔墨,然后撑着头微侧过脸,懒洋洋地抬了抬眼。小姑娘神色专注,沉迷读书的模样,手指徐徐地从书页间捻起一张书签……送进了嘴里。接着又拿起笔筒里一支笔,小女儿心性还在笔杆尾端安了一只瓷白兔,她持笔将瓷白兔抵在唇边,似在深思。末了,可能是已豁然开朗,她弯弯嘴角翻了页书,一口将小兔子整个吞下。

这是什么怪物?!越弦的脑子轰然一下炸开了。


状态提示:9.国子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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