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已过,月没参横,映月小筑寂然无声,空庭一隅树影偃密,轻轻游曳着拂开阴濛之色。
卧房里,小姑娘盖着软柔柔的云锦被,眠梦恬然。她无意识地翻个身,半边脸庞陷入枕中,小手随之一动,抱成松松的拳头伸出被窝。
屋里没有一点风,气流皆凝成暖香丝丝的淡霭,小姑娘呼吸间也是安谧平静。
迂久,忽而有风渐起,一道薄刃般的冷流刺入房中,穿透这无尽的沉静。一双云头靴踏在地上,走动间不曾落下声响,就仿佛是轻风擦着地面掠过。
锦衾被掀开一角,露出小姑娘素白的单衣,纵然夜色黢黑,这白似雪的颜色也微微发着亮。她感到周身骤然一空,冷意激起了一阵颤栗,只一瞬又被温暖席卷上。
她眉心一紧,不由排斥地蹬了蹬小脚,软绵绵的拳头也横冲直撞着,径直撞上了坚硬之物。抱起她的那人将她挣扎的举动全都温和而强势地压下去,大手覆在小拳头上面,轻轻揉着她砸痛的手。
姜盈枝的睡意一下散尽,她猛地张开眼睛,下一刻便被温柔地捂住了嘴。身子困在那人怀里动弹不得,口不能言,唯有一双杏眼骨碌碌地转着。
那人托着她腿弯抱她在怀,还为她裹好了披风,一举一动都极尽体贴,气息也令她觉得熟悉。怪不得她会松懈至此,到眼下才转醒。
她脸上满是困惑之色,心知来人视物无碍,便以眼神询问他:池哥哥,怎么了?
此时窗外传来几下极轻的声响,一个人影翻窗而入,那人气势柔和不含敌意,脚步谨慎地走到床榻边。
池故辛抱着雪团团退到外间,借着屏风挡住二人身形,而后附耳低言:“沈木婴。”
姜盈枝愣了下,慵懒的思绪也开始慢慢转动,池故辛把熟睡的自己带离里间,后来者是沈木婴,似要代替她躺在床榻上。
深宵之时,鸦默雀静,又在女子卧房之中……
她大惊失色,cǎi_huā大盗这一回盯上的人居然是自己?沈木婴的现身必定是为了李代桃僵,那他岂不是……
祥如寺那一夜,沈木婴就曾代那位哑姑娘被恶徒掳走,虽然他身为男子皮糙肉厚,但还是因此遭了一些罪的。
这一次的歹人可是cǎi_huā大盗,奸伪刁猾程度或许更甚,刀头舔蜜之辈的手段也不堪设想。
姜盈枝自己幸免于难,却也不禁后怕起来,亦为沈木婴忧心如焚。
然而对她来说,最上之计就是不要出声,不给他们添乱。她紧紧搂住池故辛的脖子,全神贯注地留意着房里的动静。
门扇猝然一动,撕开轻微而尖锐的“吱”声,深沉无底的黑暗被撕裂开,漏出一道狭仄的光亮,那一抹亮色很快随着阖门的闷声而灰飞烟灭。
姜盈枝屏着气,自缝隙间窥见一个黑影闪过,依稀可见是个高壮的男子,他直冲里间而去。
池故辛自然发觉了雪团团的惊慌,手臂一紧让她靠自己再近一些,把她忍不住昂起的小脑袋捂进怀抱里。
姜盈枝什么都看不见,耳朵也贴着池故辛的胸口,被他沉稳的心跳声占据了全部知觉。
少焉,里间爆发出颇为激烈的打斗声,将这静谧之夜彻底惊动。
沈木婴在歹人欲行不轨之前翻身而起,手持一柄梅花匕,直朝他面门而去。本想一招制敌,没料到这狗贼功夫了得,短刀使得诡谲莫辨,沈木婴渐渐被他的招式所乱,手脚无措了起来。
哎呦喂!一时不察,梅花匕被狗贼击落,飞了出去……
自己可不会空手夺白刃啊……沈木婴退避间有意把凳子踢翻,闹出“哐当”的动静,他心里急得跳脚,池故辛“观战”许久还不知道来帮一把。
姜盈枝听见这响动,不觉打了个寒噤,小手着急地推推池故辛,无言之意已经表露无遗。
池故辛侧耳分辨着里间的声音,眉目一凛,他取过花几上的轻纱铺在雪团团脚下,这才完全卸了力放她下来。
姜盈枝赤足踩在轻纱上,乖乖地把披风裹严实,对不放心的池故辛点点头。
池故辛一入战局,仅在片时之间,渐落下风的一方便攻势大涨,磅礴杀气压迫得歹人连连退了几步。沈木婴心头一松,接过池故辛的长剑,配合着他的招式将那人的弱点逐一击破。
那贼人连吃了几个凶招,任是他有着拼死的狠劲,也不堪抵抗地跪倒在地,即将一败涂地。
池故辛蓄力,抬腿朝那人肩头踢去,蓦地有一丝惊惧的颤音响起。
雪团团泠泠流水般的嗓音绷得紧紧,既糯且虚地浮在喉间,他无心顾及其他事,当机立断赶了过去。
此刻,姜盈枝被吓得惊悸不止,她从没听闻过……cǎi_huā大盗还是结伴为非作歹的啊!
方才她犹在为池沈两人心神不宁,房门突然再次轻启,又窜入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
这人明显察觉了里间的凶险境地,进房之后没有贸然出手,而是隔着一道门隐蔽地觇视起来。
他还不时警惕四望,竟好像发现了屏风后的姜盈枝,身子一转,朝她一步步走近。
姜盈枝:……啊!要命!!!她小脚一点点地挪动,努力地往后退。
她万不得已,只能铆足力气惊叫一声,事实上,她手脚都有点发软,喊出的声音也是细弱得如同小奶猫。
尽管只看到有个隐约的人形慢慢靠近,姜盈枝却仿佛能看清他脸上狞恶的笑意。
里间杀气腾腾,而屏风后有人好端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