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学业已开学百余年,自成了一套办事的规矩。无论是皇族子孙还是名门之后,都不能随意逾越。就算有人身份高贵得顶了天,也无法在国子学任性妄为,他还是要做一位珠规玉矩的学生。
首先是学子,其次才是出身。
詹琳毬场伤人一事若按规矩来办,应该先知会祭酒请他定夺,仍有异议的话再做考量。谢疏没查清来龙去脉便差人去请太常寺卿,的确是不合规矩,也不合称他温润雅致的气度。
据说太常寺卿是世故且圆滑之人,那么他必定不会袒护女儿,还要摆出大义灭亲的慷慨状来讨旸世子的欢心。做父亲的都替女儿认了错,此事就是板上钉钉了,詹琳再抵赖也只是白费口舌。
谢疏这心思真是黑得透透的。
但那又如何,姜盈枝只想拍手称快,对詹琳这样的虚矫刻薄之辈客气作甚。
太常寺卿没顾得上瞧女儿一眼,看旸世子面色不悦便眼皮一跳。他暗暗咽了下口水,尽量镇静地说道:“世子殿下,不知我这愚钝小女犯了何错?”
詹琳见父亲板着一张脸,一开口就是问错,忍不住忐忑地颤了下身子。
谢疏侧过脸去,任太常寺卿如何恭敬谦卑也不愿赏个正眼,直接甩了一句:“请詹大人将女儿领回去罢,国子学有训‘非璞玉浑金不雕琢’,詹姑娘连善心都可轻易抛却,还是该由詹大人好生教导。”
谢疏这话很是不客气了,太常寺卿脸色微微发青,一把无名孽火烧上心头,恨不能冲上前厉声怒斥女儿。
詹琳也慌乱不已,这是要将她逐出国子学么,这般不光彩的逼退会让她沦为贵女圈笑柄的。她神色哀哀,低垂着眼朝谢疏求情:“世子殿下,念在我未铸成大错……”
她话语未落,惯会看上位者脸色的太常寺卿就呵斥道:“住口!”他冲詹琳的婢女一扬手:“把姑娘带回去。”
詹琳连连摇头苦求父亲,而太常寺卿对着谢疏赔笑,态度强硬地把詹琳带走了。
姜盈枝冷眼看着这一出戏终于唱罢,詹琳不是胆大泼天不知好歹,她知道自己如果真的酿成大祸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但她在接住马球时起了歪心,被凶恶魔鬼夺去了理智,手上的力道一转,以求一逞。
另几位贵女见此默默离开毬场,为了明哲保身今后也不会再与詹琳交好。
姜元川牵起妹妹的手,低声道:“咱们回家。”
姜盈枝早就想回到其乐融融的家里,小脸蹭蹭二哥的胳臂,使劲点了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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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姜盈枝已收拾好心绪,面色如常地来了国子学。
经史课间隙,众生都在谈笑,突然有一位少年闯了进来。他眼神凶狠,逐一怒视过众人,最终死死地钉在了姜盈枝身上:“姜四姑娘,你真有一副蛇蝎心肠。”
他一瞬不瞬的仇视目光使得姜盈枝皱紧了眉头,她不禁自问:我是杀人劫货了还是火烧他家宅邸了?
那少年看她似乎大惑不解,心火愈发旺盛,仿佛火.药点燃了火信一般,他脸上一下子有炙热怒气喷薄而出。
他极厌恶地盯着姜盈枝,嘲讽道:“你想装傻充愣?真恨不得……”说着,他攥牢了拳头,狰狞的青筋在手背上浮出。
少年脚下一动,猛地冲上前来。众生皆是面色一变,姜盈枝邻座的越沈两人见此伸手护住了她。
沈木婴施施然站起身来,迎上那狂兽般失去理智的少年,眼光清冷:“你是哪根葱?平白无故跑这儿兴师问罪什么?”
少年毫不畏惧地对上他:“我乃太常寺卿之子詹琅,詹琳是我同胞姐姐,你说我平白无故,呵,你该问问这位扮猪吃老虎的姜四姑娘才对,殊不知她无害的模样底下是怎样的狠毒性子!”
姜盈枝算是领教詹家子女惟他们有理的奇葩逻辑了,詹琳在弟弟季考失利之时不从自己身上揪出那个“因”,反倒只顾记恨姜家人。
谢疏驱逐詹琳之举乃事出有因,是她应得的惩戒罢了。此事就此打住,没往她父亲头上问责就已经算宽容了,真要不留一份情面的话,都能给太常寺卿定下一个“教女无能门风败坏”的罪名。
詹琅不分青红皂白,一味护着他姐姐,实在是蠢透了。他也有十五六岁了,到底懂不懂道理。
姜盈枝站起身,慢慢踱到詹琅跟前,冷声道:“不过是因果报应,你做这副委屈样子给谁看?”弄得来她姜四是个草菅人命的恶徒似的。
羽子众生见这两人对峙而立,也纷纷起身拥上前去,众人都警觉地观察詹琅动作,担忧他一时暴怒会出手伤人。
詹琅环视一周,迁怒到在场的每一人,觉得他们也是姑息养奸的混账。他面庞完全扭曲了,怒道:“报应?那姜姑娘你毁我姐姐容颜,来日也将受到超出此事千倍万倍的报应!”
毁……姜盈枝惊愕地愣住了,詹琳昨日被太常寺卿带回家去的时候,可是完好无损的一个人!
众人亦是震惊万分,谢疏蹙眉回道:“姜姑娘可未对詹姑娘动手,想是你误会了罢。”
詹琅猛地吸了口气:“你们是没瞧见,因为我姐姐是在夜里被人下此毒手的!她除去姜四姑娘便再无仇敌,这和姜四姑娘必定脱不了干系!”
姜盈枝真是想为他的言语喝彩,豆渣脑筋愚不可及便是如此了。她想教训詹琳还用得着半夜里偷偷摸摸的去么,以家人对她的疼宠爱护,她要把詹家端了都行。
她气极反笑:“我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