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武学课上,羽子众生终于盼来一项新鲜活动——击鞠,即坐在马上打马球。
姜盈枝骑着掠燕行至毬场,便引得沈木婴神色惊异地低呼一声。
他眉心拧扯成一个死结,绷直了语气艴然不悦:“表哥竟把掠燕送给你了,我问他讨要都不愿给,怎生对你如此大方。”
姜盈枝思忖了下:“或许是……看脸?”沈大奇葩不可爱又招人烦,谢疏要是将骏马赠予他才奇了怪吧。
沈木婴一副你在异想天开的神情,斜睨着她道:“掠燕同碎枫两匹马是沈家长辈特意从西北寻来的千里良驹,作为表哥十三岁生辰贺礼相送的。你当它是遍地都有的萝卜白菜,看谁顺眼就能随手送人的?”
可事实的确如此啊,姜盈枝与谢疏交情甚浅,根本想不出自己有哪一处能让他另眼相待,无缘无故送她这样宝贵的马匹,若不是慷慨过头又该作何解释?
姜盈枝心里不自在,觉得手上缰绳好似灵蛇吐出的一道细焰,炙热得烫手。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她搭救皇长孙自有陛下lùn_gōng行赏,谢疏他凑哪门子热闹呢。这么算来,仿佛还是她承了过多的恩惠,倒欠了他一笔。
众人于毬场集合罢,大胡子拉开嗓子,声音洪亮地交待起击鞠事项。
这击鞠一事不知是谁传了出去,有其他等级的学子闻风赶了过来,人越聚越多。他们都围拢在短垣之外,窃窃私语眼神热切。
这些看客大多是姑娘家,一个个皆是娇艳如花的样子,争妍竞艳好不迷人。
相当烦人。姜盈枝感到谢疏几人已经被姑娘们含羞带怯的秋波淹得彻彻底底,体无完肤。
姜盈枝一个小姑娘,自然无法单枪匹马地与少年们比试。在大胡子提议、众生附议之下,便决定把人分为三组,每组各五人,先将马球击中球门三回者为胜。
众生本着礼让姑娘的念头,让姜盈枝自行挑选同组之人。
姜盈枝朝池故辛望去一眼,他立时会意地驾着嘴啃泥走近。越弦见好友有了动作,毫不犹豫地转了方向朝他们行来。沈木婴环顾四周一圈,眼里噙着略带恶劣的笑意,慢悠悠地跟了过来。
等谢疏也踱过来的时候,姜盈枝忍不住嘴角抽搐一下,她要被姑娘们仇视的冷箭直接射穿在毬场上了。
大胡子命后生把鲜亮的木球放到毬场中央,令三组学子各居于东南西三面,扬臂敲响了手中的铜锣。
大胡子力气太重,锣声乍然响起,似一道惊天霹雳般震慑人心。姜盈枝瞥见几位恰巧站大胡子附近的姑娘吓得花容失色,脸上得体的妆容也瞬间崩裂了。
她不厚道地“噗嗤”笑了,两腿也不曾懈怠地使力一蹬,驾着掠燕飞驰出去。
同组的四位少年交换一下眼神,默契十足地分了工,然后四散开去。越弦及谢疏行动收敛而沉稳,向另两组人马包抄而去。沈木婴则摆出挑衅的架势,径直越过姜盈枝冲入人群之中。
十余人不断较量,突围、破局、迷惑、争夺,各类战术迭起。
池故辛暗中护着姜盈枝自一处疏漏开口钻了进去,在敌方反应过来围向两人之时,由池故辛挡住渐成潮水的攻势,姜盈枝则疾行至马球边上,伸出球杖一探,借着巧劲将它卷起抛至半空,紧跟着再是挥臂一拍。
马球飞过一道状似散漫的弧线,被不知何时出现在那儿的谢疏接住,当机立断地打向球门。
谢疏打中了一球,姑娘们发出一阵由衷赞叹。
姜盈枝轻轻弯了唇,他们四人本来就有同盟、兄弟情谊,很多想法都无需明说,自能心领神会,同他们一组岂不是注定百战百胜。
她因笑意荡漾而分外水润的杏眼忽地微微眯起,此时正有若干姑娘端足了矜持且端庄的架子,朝他们走近来。
其中有香飘飘、脸尖尖两位熟人,以及羞答答、华丽丽、笑吟吟、慢腾腾四位特征鲜明的姑娘。
香飘飘打头,姿态温婉地轻声问询:“可否再加我们几人一道玩呢?”
姜盈枝心想,不行、不能、不可以。她不反感同姑娘们一起玩,但这几人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加入了只会麻烦。她们眼下仍在作袅袅婷婷的佳人状,真手痒想玩击鞠怎可能这般模样。
姜盈枝四位“同伴”都没开口,她只听到有人发出一声轻蔑的笑音,夹带一丝看穿姑娘们心思的嘲意。那欠揍的笑声很是独特,不用抬眼看也知道是沈木婴。
香飘飘专注地望着谢疏,即使他只垂着眸面无波澜,仍旧笑意不减地等他回应。
毬场上一时无比安静,明明有那么多人在,却是令人坐立不安的尴尬寂静。有人观察了池谢神色,代为开口婉拒道:“我们玩得起劲便会忘却分寸,若是姑娘们也一起,怕是会毛毛躁躁误伤到你们。”
香飘飘一点儿都不在意,微笑道:“既然说了要玩,当然不怕这些的。”
那少年被噎了一下,也不好说其实嫌弃她们碍眼,会叫他们束手束脚不能尽兴。
脸尖尖也扬起明媚笑容:“我们六人,正好一组多两人,有些时日不曾玩击鞠了,倒是有些迫不及待。”
华丽丽纤手一抬,便有下人牵过来六匹威风骏马,这排场和她镶满金丝宝珠的打扮一样,都华丽得晃眼睛。
华丽丽问道:“玩一场击鞠罢了,诸位不会不许吧?”
姜盈枝望天,还能不许么,马都牵上毬场来了,难不成一匹匹地给撂下去?她无言以对,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