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在牢里呆了两天两夜。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也没有任何消息传递进来。好在她也不是头一次被关进大牢,对此早已习惯了,每日除了吃就是睡,倒乐得清闲。
似乎有人提前交待过,狱卒并未故意苛待她。相反,每日餐饭都是标准的四菜一汤,还特意给她拿来一床柔软锦被。到了第三日就更夸张了,天不亮就听一阵窸窣,牢门被人打开,随后两个婢女鱼贯而入。
长生看她们不大像是来串门的,刚要发问,就被二人半推半拽地出了牢房,塞进早已备好的轿子里。
“二位姑娘这是做什么?可是王后派你们来的?”
没有任何回答。二人像是根本听不懂长生在说什么,只顾随着轿子一路往前走,看也不看长生一眼。
长生知道再问下去也是无用,干脆撂下轿帘,正襟危坐。眼瞧着出了王宫城门,转道进入邺城东,轿子七拐八拐的,不多时便停在一处气势恢宏的府邸前。
下轿,放眼望去,高悬的匾额上书有四个金字——大将军府。
……这是什么套路?莫非齐王后老糊涂了?
内心如遭雷劈般任由婢女将她带向府内,穿巷过廊,直奔偏院。到了一处翠湖环绕的阁楼,两人将她往里一丢,便接连离去。
长生懵了。正七上八下地猜测她在狱中这两日外面究竟发生了何事,突然屋门被人推开。
“……主子。”柏寒大步进来,先绕着她上下一圈仔细打量,见她没受伤,才松了口气,“这两天叫我好生担忧。”
长生拦住她:“你怎么也在这儿?”
柏寒的眼神立时变得高深莫测,半天才组织好言辞。
“齐国世子下诏,仲将军护送有功,特赐锦缎十匹,白银千两,以及……”顿了顿,才道,“琴伎一名。”
震惊之余,长生不由细思极恐。从前只觉得默如川没心没肺,正是鲜衣怒马风外分明。却未及想,他在长生面前的喜怒哀乐,恐怕也是虚假更多。
就像他能忍痛割爱,放手将长生送进将军府。就像他明知道桃息这名字是假的,却从来闭口不问。
长生不得不重新捋一捋他的人设了。
想到此,长生不由回忆起沈未卿狰狞阴鸷的眼神。同样面临这么一出郎有情妾无意,相比之下默如川就伟大得多。偏偏世间女子都是些睁眼瞎,除了些许图财的,大多数都鬼迷心窍对那沈姜王倾慕不已。
她猛地摇头,打断思绪。这话题真是越扯越远。
“既然来了,岂不正合我意。仲无期本就对我另眼相待,如今我又和他同住屋檐下。当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可是属下听说,齐王后与孝淑公主对此事甚为芥蒂,要拿你晋人琴伎的身份做文章,诬你是细作。”
柏寒说着,拿出薄薄的一封信来。
“我已同忘川的人见过面了。宫里有眼线,咱们进宫那日就已经对上人了。”
长生一向谨慎,先确定环境安全无虞,才拆开来看。迅速扫视信中内容,又微微皱眉。
“怎么没有孝康公主的情报?”
柏寒也皱起眉:“说是当年明显有人处理过,关于孝康之死多数线索皆被抹去。我已向他们再三强调了。”
连忘川的眼线都感到棘手的情况,已经很久没遇见过了。长生信手将书信递给柏寒,让她烧了,脑子却一秒也未曾闲着,重新联系前后事情经过,思索对策。
“宫中找不来的,就从宫外找。”
长生眼波微转,在这布置典雅的女子闺阁中好一番打量,嘴角染上一抹笑。
“眼前不就有个现成的知情人?”
柏寒愣了下:“……仲无期?”
随即又泄气道:“别开玩笑了,仲无期若知情,怕是早就恼了孝淑公主吧?除非主子之前的推断都错了,孝康并非孝淑害死的。”
长生不以为意,只道:“错不错,一试便知。”
当晚,仲无期亥时才归。说是孝淑公主向齐王进言,委派他猎宫护卫,若非他执意回府,本该留下在猎宫过夜的。
长生心知肚明,此举不过是为了支走仲无期好对她下手。只是她刚从牢里出来,又在将军府独自呆了一整天,仲无期实在担心她,无论如何都要先回来看看她才安心。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孝淑公主不会因为他回来就轻易停手。
府内,仲无期不及换去戎装,直奔潇湘阁。长生早已备好酒菜,正秉烛点灯,房门就被人一掌推开了。
对立相望,满室静默,却胜过千言万语。两人在摇曳晚灯中坐下,直待菜肴都放凉了气,才想起动筷子。
长生觉得要找些话题。毕竟装太久的深情面部肌肉实在承受不住。
“不知世子他……?”
“他已大好,再静养几日便可下床活动。”
仲无期像是早知她会问,心中已提前想好了答案。顿了几秒,声音还是温和的:“你很关心他?”
长生笑了笑:“他将我赐给你,只怕心中已同你生出嫌隙。我担心……”
后面的话迟迟未能说出口。长生略带惊慌地放下筷子,掩饰般寻来酒壶倒酒。
仲无期也微微笑了,更显柔和:“这么说,桃花是在担心我?”
长生不说话,闷头喝酒。隔着醉人光晕,她双颊有淡淡的绯红染开,个中意味不言而喻。
两人便在席间如此你一言我一语,酒过半巡,再复杂尴尬的气氛也都淡去了,渐渐变得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