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桐,喝点汤吧?”外婆在我耳边细细问候。

我看着窗外的夕阳投射在窗子上,折射出来的光很暖,但我却很难过。

妈妈告诉我,爸爸为了救一个被压在水泥板下的女孩儿,不顾余震的危险,救出了她却牺牲了自己。没错,很伟大,可作为女儿的我不需要他这么的伟大,甚至恶毒的想过,为什么要救那个女孩儿————是的,我自私了。

萌萌下了课就会过来,韦一和顾晨曦天天来,顾晨曦不用说了,还会带上课堂笔记,耐心的跟我讲老师今天讲的知识点,虽然都是他在自说自话,都要中考了,哪里还有什么知识点?只不过陪我说会儿话罢了,我懂。韦一的学校三中,就在这家医院背后,所以萌萌来不到的时候都会拜托他来,他还会给在医院陪我的外婆和妈妈贴心的买饭,搞得每次他来我妈和外婆看他的眼神和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劲。谢谢我的朋友们,你们在我最脆弱的时候照顾我,帮助我,尽管那时我对你们真的不好。

在医院睡了一星期,没说过一句话,外婆看见我每天这个样子眼睛都哭肿了,我妈也是静静的坐在一旁,林叔叔有时会来,他会给我讲很多道理,听得烦了就会扯过被子蒙着脑袋,他也懂,不再继续。

爸爸的去世让我有点偏激,让我更不能理解,一个人为什么在自己都不能保全的情况下毫不顾忌的去为另外一个人呢?我甚至在那段时间里自私的发誓,这辈子,谁也别想让我为他付出!

终究是太小,也许是基因里自带的善良,让我最终没能成为这样的人。很庆幸!

回到妈妈家,我去洗了个澡,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了,可我还是没胃口,但我听到林叔叔和外婆在厨房里忙里忙外的。饭桌上,妈妈对我说,爸爸的领导跟她联系了,下星期爸爸的骨灰会被运送回来,他会被评为烈士,而我,也会得到相应的补偿和加分政策,我气的将手里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摔站起身背起就要走,林叔叔拦住我,外婆和妈妈都异口同声的叫住我。

我的眼泪就没断过,一直往下掉,仿佛是被人开了水龙头却忘了关,不是我能控制的。我爸是去救人,不是为了这些所谓的“标榜”,他的军人意识告诉他,社会是需要他的,人民是需要他的,但现在他的牺牲却换来人家风轻云淡的说一句“相应的补偿”,这是对我爸的侮辱,最后那句“加分政策”更是对我的侮辱!

“我在听到这句话时,也骂了他的领导!”妈妈大声辩解,“我也……我也生气。”妈妈哽咽。

林叔叔拿着纸巾擦我脸上的泪水,开口:“作为男人,你爸爸是有担当的;作为军人,你爸爸是无私的;作为父亲,你爸爸是伟大的。”

说着他便来取,我躲开了,他叹了口气,有点无奈。

“桐桐,尊重你爸爸的选择好吗?”妈妈上前试探性的抱住我。

你们总是要我理解你们,可是,谁又能站在我的立场上想呢,想我会不会难过,想我会不会伤心……

我推开妈妈,用尽身上仅有的力气,缓缓开口。

“中考不参加了,办完爸爸的后事送我去国外。”

“桐桐!”外婆说,“我不能让你妈送你走。”说着,她老人家哭的更伤心了。我爸在她心中的分量一点也不亚于我妈。

“你们老师不是说你想去三中吗?”妈妈问。

我想解释,可我觉得,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我不想用我爸爸的命去换取什么加分政策,什么烈士遗孤照顾,这是对他的玷污!没人能理解我对我爸只剩下那一罐灰的保护,这些都是他的荣誉,不是我的,当然,也不是其他任何人或组织的利用宣传的借口。

后来杨爱萌告诉我,我的这个选择,改变了多少人的一生,以至于,她都有点不想再见我。确实,那时候的我,任性了。

我果真没再去学校,不知道妈妈和林叔叔怎么和学校交涉的,反正班主任在给我打了一天电话后,一直没再打过来,而我的手机也没再开过,爸爸的家也没回去过,我甚至都忘了,那个家里,还有一个人在等我。除了这个家的三个人,我仿佛与世界失去了联系,妈妈说杨爱萌给她打电话问我的情况,每次叫我接电话,我都不会开门,持续几天后,她也没再打来。

葬礼当天,我抱着白瓷骨灰罐迟迟不肯让其下葬,恰巧那天的雨下的特别的大,爸爸单位的同事和领导都来了,他们脱了帽子举着黑伞,敬礼的手却一直没放下来,在这一点上我很感激他们。负责安葬的师傅告诉我是时辰下葬了,并上前来接我手里的骨灰罐,我突然放声大哭,就像是、就像是小时候雷雨天一个人在家睡觉的无助感。

“爸爸,我都没有见您最后一面啊!爸爸,家里的鱼都还冻着,你说好给我烧鱼吃的!”

要不是我被林叔叔和我妈架着,估计我得冲上去把骨灰罐抢回来。我不知道年纪小小的我,为什么要经历这么多,难道要一个跟杨爱萌那样的普通的少女青春,不好吗?上帝在“赐予”我这些的时候是不是都忘了,我还是个小女孩儿?

“你放心,女儿我会照顾好,你牺牲了所有来成全别人,这些福报会到女儿身上的。”妈妈在爸爸的墓前深深的鞠了个躬。

林叔叔扶着我,就像,扶着……一棵小树。

我懂我妈说这句话的心酸,我相信我爸也懂。为了不辜负自己人民警察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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