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听见赵挺之高声咆哮,顿时眼前一亮,觉得表现的机会来了。如今眼看着赵挺之就是落水之犬,不打岂不是太可惜了!
于是,他连忙出列奏道:“启奏陛下,臣也要弹劾赵挺之当庭咆哮,有藐视君上之嫌,此等有违朝廷法度之行,不惩处又何以正视听,规言行!请陛下发落。”
西面的那名殿中侍御史一见这哥们居然就这么抓住了一次转瞬即逝的机会,心下不由懊悔不已,暗暗感叹机会真的是专门留给那些有准备的人的!他不由下定决心,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一定要打足十二分的精神,从群臣中找出一个可以作为垫脚石的倒霉蛋来!
罗有德见有人拔刀相助,自然是振奋不已,斜眼乜了赵挺之一眼,满脸都是挑衅之色。而赵煦听了那殿中侍御史的弹劾,知道众目睽睽之下,是不可能抵赖的,于是不敢出言抗辩,连忙转过身来,磕头不已。
赵煦沉默了半晌,淡淡地说道;“赵挺之,你就不必再磕头了,还是继续对质吧,这君前失仪的罪责,若是你能证明自己真是无辜的,那不究也罢,若却有支使言官之事,那就两罪并罚,去岭南和苏轼做伴去吧!”
说到“苏轼”二字的时候,赵煦声色俱厉。若要说他平生最不喜欢的人,就莫过于这位苏大胡子了,因为他自己就极为喜爱这位苏大胡子的诗词,偏偏这苏大胡子又是反对变法的,和自己在政治上不是一路人。所谓“爱之深,恨之切”大抵就是这个意思了。
而最近他还听说汴京城里有些附庸风雅的富户,居然专门备好了往返于岭南的快马,不为其他,就专为传送苏大胡子的新作。只等苏大胡子的新作一出,立即便有加急快马如铺马一般日夜不住地驰往东京。那最先得到稿子的人家立即便广发赏诗会,登台鉴赏。
其实,这些有钱人自身未必就喜欢诗词,或者甚至未必懂得欣赏。但是,手中握有苏东坡的新作,就能把他们的档次提高很多。不仅那些真正关注苏东坡新作的太学生、士子、文人们会为了一睹为快,赶上门来拜见,其他富户虽然心中不服,也只有称羡不已。
正因为如此,赵煦心中对苏轼的恨意就越发明显了。久而久之,群臣们心下就形成了一个统一的认知,那就是皇上要是把谁和苏大胡子联系在一起,那个人恐怕就完了。
赵挺之一听此言,心下自然也是大急,道了声:“谢陛下!”便回过头来,继续向罗有德道:“罗有德,你既然说我有这等罪行,可有证据?若是你能拿出证据来,我赵挺之便不复多言!”
罗有德此时见形势大卫有利,心下对那个沐大官人更是信心大增,眉毛一挑,说道:“也好,当着陛下和这么多同仁的面,我便让你心服口服!”
说着,他便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在赵挺之面前晃了晃,道:“赵挺之,你看好了!”也不待赵挺之有什么反应,他回过头去,将手中的信高高举过头顶。殿头的宦官会意,便下来将之取走,递到了赵煦面前。
赵煦见罗有德取出实证来,心下自然对他的话又相信了几分,狠狠地瞪了一眼正趴跪在下面的赵挺之一眼,便打开了信封。
只看了一眼,赵煦便勃然大怒,他手上一拍御座,“腾”的站起身来,又是一阵咳嗽,直等了半天,才缓过气来,他一边有软软地坐了下去,一边有气无力地指着赵挺之,道:“赵,赵挺之,这是你写给罗有德的私信,上面明确地吩咐罗有德的行径,你还敢抵赖吗?”
赵挺之连声大呼“冤枉!”,一边磕头,一边说道:“陛下,这定是罗有德这个无耻小人为了污蔑下臣,故意捏造出来的!”
赵煦此时也没用力气发怒了,便挥挥手道:“既然你不死心,便让你自己看看这封信吧!”宦官便从他手中接过那封信,走下陛阶,交给赵赵挺之。
赵挺之双手接过,一看这封信,立即便喝道:“冤枉,臣冤枉!这封信实在不是下臣的手迹,而且这上面有一个‘赫’字,乃是先父的尊讳,臣平日若写到这个字,要么会回避,要么会拆笔,绝不会如此完整地写下这个字的!”
罗有德见赵挺之矢口否认,心下非但不怒,反而激起一种把对手逼得走投无路的快感。他微微一笑,奏道:“陛下,赵挺之蒙蔽圣聪,恣意妄为,是为典型的不忠之行。不忠之人谈何孝道,有些人非但不避亡父的讳,就是陛下和先皇的尊讳也未必就避呢!还请陛下明察!”
赵煦这时也气急无力了,便向章惇道:“章相,你且说说,此事该当如何?”
章惇面无表情地答道:“陛下,其实,辨别此信是否伪造,不能凭借信上所写的内容,而要看笔迹。臣想,只要命赵明诚当场把这封信抄写一遍,再来比较字迹——”
忽听一个声音喝道:“陛下,不可!”便见东班中走出一名六十岁上下,长身玉立的大臣来,奏道:“陛下,当庭写字,写出来的字迹就全然由写字之人决定了。况且,臣看赵挺之如今的情形,写出来的字也不大可能和往日一样了!”
群臣见此人竟敢当众跳出来削章惇的面子,心下不由很是诧异。要知道,章惇如今的权势,可说是大宋以来宰相之中最重的,朝中绝无一人可撄其锋。倒是章惇听了,脸色丝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