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的马车本就华丽,久停此处已引人围观,有好事者已认出是谢府的车架。此时阿珠又下来,金钗丝裙,模样俊俏,叫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她也不管,直直走至赌局那里,丢下一百两银票,道:
“都压陈酿。”
四周之人皆是一惊,这不过是街坊们赌着玩,哪来这样大的手笔?
“小娘子好阔绰。”有人叹道。
阿珠看了看那些人,只道:
“这是我家小娘子吩咐的,日后赢的,她也不要。庄家,待陈先生高中,就当是请街坊们吃酒了。”
说罢,阿珠便回了车中。一时马车行远,众人也看不见车中的主人,只啧啧感慨。不知哪家小娘子,纵使富贵,也没这样败家的。
看那随从的阵势,车马的装饰,莫不是谢家来人替陈酿撑腰了?如此看来,今年春闱,还有什么悬念,自然非他莫属了!
反应过来的人,忙跟着压了陈酿,庄家脸都绿了。
在车中,七娘只呵呵笑起来。阿珠亦笑道:
“那些人也太没见识了,一百两而已,眼都直了!”
她一面学着那些赌徒的惊讶神情。七娘被她逗得前仰后合,因帮陈酿添了彩,她又很是高兴。原来酿哥哥的名声已是街知巷闻了,那些人白得钱,想来也会真心为酿哥哥祈祷。
方至玉福楼,七娘戴着帷帽,在丫头的搀扶下下车。
朱家与王家离此处都近些,故而那两人先到了。侍女领着七娘进包厢去,家院与车夫在玉福楼外侯着。
王環见着七娘,忙拉她坐下:
“七姐姐不知道,你走后,我倒留在宫中,前日才回家,好生无趣!”
七娘笑了笑:
“自然是你表姑王贵妃想你,这不也回来了么?”
朱凤英今日兴致很高:
“过会子,咱们也买年货去吧!我瞧着,今年比往年都热闹,咱们也看看市井人家是如何过年的。”
七娘与王環都说好。正有侍女来上点心,只见她摆罢盘子,又拿出一张撒金纸来,其上写了今年考生的姓名与籍贯。
“这是做什么?”朱凤英拿起纸来瞧。
侍女恭敬道:
“有庄家设了个雅局,压今年春闱的魁。小娘子们可要跟么?”
“我当此处清雅,原来也同市井一般赌钱。你说雅局,雅从何来?”七娘笑道。
“小娘子见笑,并非赌钱。”侍女解释起来,“小娘子们留个随身之物就算下注了。若压着了,庄家另赔一件饰;若没压着,东西会换成银子捐给灾民,也是为小娘子们积德。三位可要凑个趣?”
七娘想也没想,直取下髻上珠花,只道:
“压陈酿!”
朱凤英忙拦着她:
“这可是贴身之物!若压钱倒罢了,这个,不大好吧!”
侍女也不催促,只微笑待着。
“那有什么?”王環道,“又不止七姐姐一个,别家小娘子也这样压的。算我一个!”
王環遂把随身戴的鎏金香球拿来作注,只是这香球看着眼生,倒不见她平日里戴过。
七娘向朱凤英笑道:
“表姐何时这般扭捏起来?不过图个新鲜,从前不曾这样玩过的。”
朱凤英思索片时,想来也没什么妨碍。成如王環所言,入这个局的,又不止她们三人,来此处的官宦小娘子多了去了。只是,她心中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我出门急,也没带什么。”朱凤英道,“方才路过簇锦坊买了匹衣料,拿去作注吧。不过,我偏不压你酿哥哥。”
朱凤英转而向侍女道:
“除了陈酿,随意压一人就是。”
七娘蹙着眉,一脸不服:
“表姐真坏!”
那侍女见小娘子们斗气玩,只向朱凤英笑道:
“压吴生可好?除了陈酿,他的注是最高的。”
“就他了!”朱凤英挑衅地看着七娘。
七娘只瞪着朱凤英,这个表姐,真是她的克星!不过那吴生,听上去倒是耳熟,只一时想不起来。
侍女退了出去,王環却想起了什么,只道:
“我听闻,郑明珍她爷爷亦给她寻了位举子先生,似乎是姓吴,敢是方才朱姐姐压的那位?”
朱凤英与七娘皆是一惊。七娘只抱怨道:
“你瞧,果是压错人了吧!她一向爱与我作对,表姐这回却助了她。”
朱凤英一脸讪讪:
“我又不知,環娘也不早说!她的先生怕是与她一样草包,到时候输了钱给灾民,才是咱们功德无量呢!”
她一面说,一面双手合十,故作虔诚的模样。七娘被她逗笑,又觉她说得在理,遂也不恼她了。王環亦在一旁跟着笑。
“如今都学七姐姐,”王環打趣,“考生们才不得安宁了!又备着春闱,又要教书,倒是陈先生闲下来,得以专心读书。七姐姐的如意算盘打得好呢!”
七娘伸手要去打王環:
“你这个人,东拉西扯的,也太能想了!”
王環不再开她玩笑,只奔至窗边,一推窗,恰能见着玉福楼的庭院。庭院雅致简洁,不落俗气,不由得叫人想起王贵妃的宫殿。听闻今日的茶,便是院里辰时的雪水煮的,难怪有股清朗之气了。
王環赏着一片雪景,虽比不得她王家的熏风馆,倒也有它自家的意趣。忽而几个人影在庭院行走,王環猛地一惊,一时愣住。
“你们来瞧,”王環招手道,“那是谁?”
朱凤英与七娘闻声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