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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绍言双手一片血红,面色却煞白。
被子连带着半扯在地,床上血迹斑斑,谢蕖一脸安详。
她的腕间是一道划痕。
红艳艳的,像根断了的红线。
“蕖娘……”王绍言试探着,声音发颤。
他渐渐靠上床沿,伸手探她的鼻息。
王绍言的手指猛然顿住。
没有动静!
没有吐气如兰,没有闹脾气的轻哼。
“蕖娘……”他霎时心慌,“蕖娘!”
随着王绍言的哭嚎,王府一瞬炸开了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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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城外的茶肆中,有二人正歇脚拴马。
一个身形魁梧,留着一口粗犷的络腮胡。
一个俊逸身姿,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
他们身后还跟着一群人,像是个商队。
那二人皆着百姓衣物,扬州城又多有商队往来,故而并不大引人注意。
扬州的雪越发大了,二人行进茶肆,方去下风帽斗篷。
原是陈酿与史雄。
史雄随手拿了茶肆的掸子,拍打着斗篷上的残雪。
他一面道:
“陈先生,眼看要入城了,我反是有些惶然。”
陈酿将斗篷搭在一旁,安然坐下,只轻声道:
“韩将军已上疏奏明,想来粮草不是问题。至于史大哥的担心,昨日已派人探过,咱们谨慎行事也就是了。”
史雄舔了舔干燥的唇,将面前的茶一饮而尽。
他蹙眉道:
“话虽如此,可城中若真有金人细作,咱们是难上加难了。”
陈酿笑了笑:
“迎难而上便是。”
史雄看他一眼。
都什么时候了,还笑得出!
陈酿总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便是再慌乱的境况,皆作一番云淡风轻。
史雄是个急性子,心下自然不安。
但转念一想,似乎每回,陈酿也都能解决。
他又吃一口茶,不再说话。
总之,他是听命办事。陈酿怎样说,他依言行事,总不会错。
二人又唤了几张饼,陈酿吃罢,只道:
“今夜在前头驿馆歇下,明日一早入城。”
史雄点了一下头。
他又吃一阵,只道:
“对了,扬州本是先生的家乡。此番若归家探亲,倒不失为掩人耳目之法。”
提起归家,陈酿眉眼泛起一丝笑意。
他感叹道:
“是啊!已半年不曾回来了。”
也不知家中近况如何,七娘如何?
她信里总说一切安好,于文章之上亦多有所得。
陈酿归来之事,本不好信中言说,若骤然见面,也不知她是怎样的反应。
他忽低头一笑,已然能想象到了。
史雄跟着笑了两声:
“陈先生想起谢小娘子了吧?”
“此前分别,总有许多不放心。”陈酿道,“不免就想着了。”
史雄忽想起,当年在山上,他为护着七娘放弃科举之事。
“陈先生从前也不曾放过心啊!”史雄道。
“也不知是否史大嫂带的,”陈酿笑道,“史大哥也越发贫嘴了!”
话及此处,二人皆笑起来。
眼下战火纷飞,刀光剑影,可人心之中,却都存着一分柔软之处。
留给值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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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的雪,比前夜更大,扬州城中已鲜少有人出门。
这样冷的天,在地处江南的扬州还是头一回。
陈酿一行人打马入城,在漫天风雪中若隐若现。
为防打滑,马蹄尽包上了布。
只听陈酿道:
“史大哥,烦你先带兄弟们安顿。我兜转一回,再往扬州府衙去。”
这一番兜转,自然是防着金人细作,要掩人耳目。
史雄自明白。
他点了一下头,便带着众人去了。
陈酿继续打马前行,放眼望去,扬州城既熟悉又陌生。
眼下时辰尚早,许多店铺还不曾开门待客,唯有零星的早点铺子开着。
七娘最爱吃这些甜的,过会子办完事,不如买些回去。
思及此处,陈酿嘴角勾了勾。
复行过一条巷子,只闻得不远处传来哀乐之声。
锣鼓丝竹,哭声震天,是极大的出殡阵势。
陈酿低头一叹,又是户可怜人家。
从前在战场上,日日见着马革裹尸;如今回来,又恰闻着亲人分别之声。
出殡的队伍正拐过来,陈酿下意识地避开。
队伍之中,众人皆披麻戴孝。
有摇幡的,有抱灵牌的,亦有抬棺的……
雪白的纸钱漫天飘飞,融在雪花之中,更显哀楚。
陈酿不再看,复行了几步,忽猛地顿住。
他勒住缰绳,蓦地回头,只见出殡队伍中有个熟悉的身影。
她一身素缟,身姿比从前更得袅娜之韵。
一步,一步,她只缓缓跟着队伍,面上无甚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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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跟在王绍言身后,怀抱着谢蕖生前的妆奁匣子。
直到此时,她都不知这几日是如何过的。
身后是谢蕖的棺椁。
雕花精细,纹饰华美,放在盛世之中,也算是厚葬了,更何况眼下战乱呢?
可棺椁再好,又有何用?
姐姐再回不来了。
才重逢的姐姐,再回不来了。
七娘神思恍惚,忽一个踉跄,直撞上前头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