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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既出,众人皆转头望向那大夫。
大夫看病,从来便是按部就班地望闻问切,而后提笔开下药方。可适才那“求生之念”,又是哪味药呢?
史雄与李夷春听得一愣一愣的,直道不解。
可陈酿心下,却早已是了然。那大夫所言虽玄乎,说穿了,不过一句“心病还需心药医”!
他方作揖道:
“多谢老先生提点,小生明白了。”
那大夫看了陈酿一眼,点点头:
“既知源头,便快些对症下药吧!老夫去寻颗好参,待小娘子苏醒,煨汤与她补补!”
说罢,他提起药箱,便出门去。
史雄与李夷春眼睁睁地看着,满脸惊愕!夜半请来的大夫,药方也不曾给个,便如此放走了?
史雄正欲相问,却见陈酿微微抬手:
“史大哥,史大嫂,你们且回去睡吧!这孩子钻牛角尖了,我造下的孽,我自己赎!”
那二人虽满心担忧,却不得不听陈酿的。
一来,七娘本与他最亲近,外人又跟着掺和什么呢?
二来,大宋以文治国,都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对于读书人,史雄他们多少是有些敬畏的。
待众人去后,此处又恢复了方才的静谧。要说,这般幽幽之境,倒是极合适养病。
陈酿望着七娘,一时心头感慨。
也难怪她钻牛角尖。一路行来,汴京宗室、世家被俘北上的消息,也打听得七七八八。
七娘孑然一身,无所依托,自然满心依靠皆在她的陈小先生身上。
从前在汴京时,她便爱粘着他。书念不好,有他悉心教导指正;便是犯了错,也总有他一句“无妨”相护。
适逢国破家亡,七娘不信他,又信谁来呢?可偏偏是他,自己以一身性命相托之人,却扬言要将自己卖了!
这是怎样的绝望!
陈酿低头叹了口气。他虽知症结所在,可临到下药,却又有些为难。
陈酿从前跟着他表姐夫薛仁,在翰林医官院待过几日。只见大夫们用药,无不细细斟酌,左右为难。
如今逢着此事,陈酿自己做了回大夫,才觉出其间的不易之处。
下重了,怕她受不得;下轻了,又总怕药效不济!
只是,此时七娘已昏厥了一整日。陈酿纵然解释清楚,她也不定能听见啊!
他凝视着七娘,用那双温暖的手掌握住她的手。
不论如何,总要试上一试。
陈酿理了理思绪,将昨夜之事,细细与七娘讲了一遍。
七娘依旧安静地躺着,眉头成蹙,心神不宁。果然,还是无甚用处啊!
他替她曳了曳棉被,又说了一遍。
陈酿没有别的法子,只得能一遍一遍,不停地解释。他想,他说那样多的话,总有一遍,她是能听见的吧!
法子虽蠢笨了些,不过眼下,似乎也只得如此!
屋外更声已打过三更,陈酿依旧不停地说话。不知此前说了多少遍,嗓子已然沙哑地不成样子。
随屋伺候的侍女见着,忙捧了一盏温水,只劝道:
“先生吃口水吧!过会子小娘子醒来,真要寻先生说话之时,可别哑着嗓子说不出话!”
这般会劝人,陈酿只得应下。
难怪李夷春说,在打架与劝人两件事上,她从没怕过谁!
打架一事,是无从考证了。可劝人的本事,只看眼前这位侍女便知。
陈酿喉头本也有些受不得,正好来了一盏温水,他胡乱接过,霎时一饮而尽。
那侍女见他喝水,心中高兴,只犹是未足,又道:
“先生自午后便不曾进食,大王与娘娘吩咐过了,那一桌小菜,还请先生多少用些。”
见陈酿不理她,她又有些为难。
到底是听差办事,只听她接着道:
“先生本也带着病。这般水米不进,回头熬坏了身子,瘦骨嶙峋的,不仅大王与娘娘怪罪,便是这位小娘子见着,亦会无比自责啊!”
向来劝人之事,点到为止,恰到好处也就是了。这侍女后来一番话,确是太多余了!
陈酿无心理会她,只摆摆手,口里依旧不停地复述昨夜之事。
他一遍遍念来,不觉间,竟生出几丝落寞之感。
纵然他说卖她,是情急之举,恰被七娘闻着,她伤心生气亦在情理之中。
可于七娘心里,就这般信不过他?就真以为他要卖了她?
匆匆三载时光,经了多少事,历了多少事!难道他们师徒之间,连这份了然,俱是没有的么?
陈酿缓缓抬起眸子,因着伤势,显得憔悴而易感。
他凝视着七娘,只低声道:
“我一遍一遍地解释,为何你依旧不醒?真就这般,信不过么?”
话音刚落,只见七娘眉头深锁,忽抬起手臂,手舞足蹈地四方乱摇。
正此时,她猛地睁眼,额间霎时生生冒出许多冷汗!
陈酿愣了半晌,一时回神,忙拿起枕边新换的手帕,与她拭汗。
七娘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只呆愣愣地看着陈酿,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手帕。
陈酿避开她的手,沙哑着嗓音,道:
“别乱动。”
那声音听上去疏离,却压抑着突如其来的狂喜。
七娘面上隐隐泛起浅笑,只望着陈酿发呆。
“你看着我作甚?”陈酿问。
“酿哥哥好看嘛!”七娘不经意地一答。
话音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