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有这么严重!”我和珞溪相视一眼,各自咽了一口唾沫。心想这还了得,这种人我竟然还让他在堂屋里喝茶。
“可不是嘛!”陈三娘望着我们,煞有介事地继续道,“这村子里稍微上点年纪的人都知道,凡事绝不能让陈瞎子进屋,否则非得死个人不可!”
这陈瞎子早年原名陈炳仁,才解放那会儿,正当少年,算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俊后生。
这陈炳仁有一手绝活,便是锔碗,那时候人都穷,谁家里摔了个碗算是大事,要是孩不当心扔了个碗在地上摔坏了,饿几顿饭、挨一顿暴揍自是少不了的。陈炳仁锔碗的本事非同一般,据说他锔过的破碗,看上去就跟新的一样。
加上人长得俊,又有手艺傍身,说亲的人自然少不了,十里八乡来的媒婆都快把他家门槛给踏破了,可这陈炳仁愣是一个都瞧不上。
那时候还没有“贴烧饼”这种文雅的说法,久而久之,乡亲们都在传,这家伙是个直走旱路、不走水路的主儿,传来传去就跟真的似的。
可陈炳仁不为所动,依旧每天挑着担子挨家挨户锔碗。
那个年代,物质生活极度匮乏,家家户户每隔几年总有一两个人因营养不良饿死,或是得怪病暴毙,到了后面的灾害年,更是雪上加霜。
这陈炳仁是个怪,每逢乡里有人家里死了人,他都往前凑,特别是摆灵堂之后剩下的命灯碗(乡下人喜好用瓷碗装油做灵前的长明灯用),旁人都觉得晦气,他则见一个收一个。
那时候陈炳仁已经三十好几了,在乡里属于大龄青年,这时候已经没多少说亲的了,可他依旧沉迷于锔碗的手艺,似乎对女人完全不感兴趣。
有人说,陈炳仁是个吃死人饭的,不然怎么嗜好收死人用过的碗。
直到有一天,一个村民在田里务农回家的时候稍晚了些,闹了撞客。
所谓的撞客,就是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结果那人回到家便胡言乱语,一会儿说东一会儿说西,简直要把自己的婆娘给吓疯了。
村子里人少,也没有医生,一时间大家急的团团转。
“那让我试试吧。”正当所有人都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有个年轻的声音淡然地说了这么一句,这个人就是陈炳仁。
接下来的事情更令村民们大感意外。
只见陈炳仁从家里端来一个瓷碗,上面还印着一个大大的“寿”字,但这个寿字不是一般的字体,而是用奠文里的篆体印上去的,说白了,就是死人用的碗。
没准儿就是从哪个灵前收来的。
大家顾不上看是不是吉利,只说救人要紧。于是陈炳仁盛了一碗水,立了三只筷子在碗中间,说来也怪,那三只筷子没靠任何支撑,硬是直挺挺立在当中。
接下来,陈炳仁也不知施了什么办法,三下五除二,那人的撞客就化解了,众人再看那碗水时,已经变得黑如墨漆。众人都大呼神奇,陈炳仁却有些失望地看了一眼碗里的水,什么都没说便走了。
再后来,那个村民的撞客好了以后,便寻思着报恩,把自己的宝贝女儿许给陈炳仁。
既然已经有了这么多人见证,陈炳仁再也不好推辞,也便乐呵呵地接受了这门亲事,结婚当天,公社(当时已经开始搞公社了)里的领导头头都来了,好不热闹。
村里的人为了避免领导说村子里搞封建迷信,给陈炳仁编了营生说是赤脚医生,那年头赤脚医生就是向阳花的代表,领导也很满意。
婚后的日子也算顺利,大家都忙着搞生产,当时已经开始流行用搪瓷碗,陈炳仁的锔碗营生慢慢做不下去了,便开始真的学医给人治病。
偶尔,还是会做做驱邪先生的勾当。
但陈炳仁婚后三年没有生下一儿一女,这件事可急煞了娘家人。他自己是个孤儿无亲无故,自然没人追问,可媳妇家里不让了,非要问个一清二楚,这俩人结婚这么长时间,为什么愣是连个带把的都没生出来。
一开始陈炳仁媳妇还扭扭捏捏不肯说,但娘家人问得久了,媳妇也招架不住,只好老老实实说,陈炳仁从结婚到现在,连她的汗毛都没碰过。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之前村里就有个说法,陈炳仁是个走旱路的,对女人没兴趣,这下让娘家人抓到口实,非要去找他要个说法。
可陈炳仁媳妇说,才结婚那会儿,俩人还是多亲热的,但每逢晚上,陈炳仁都要一个人住在偏屋,谁都不让进,她试着问了几次,每次都遭到呵斥,久而久之也不敢再问了,两人就这样对付着过了三年。
媳妇直说,千万别戳破了,这家丑不好外扬,说出去多丢人。
话虽这样讲,可娘家人不认了,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嫁给你守活寡是什么意思。
当晚,丈母爹和丈母娘就悄悄蹲在陈炳仁家门口,看看他究竟要干个啥。
是夜,一切如常,两口乐呵呵吃完晚饭收拾好,准备熄灯睡觉,那个时代没什么娱乐活动,大家入夜后都忙于创造人类,实在也找不到其他消遣方式,于是生育率居高不下。丈母娘和丈母爹一看,这不挺正常。
可没过一会儿,就看到陈炳仁一个人披着件挂衫,提着一盏油灯从屋内出来,一个闪身,进了旁边的偏屋。
还真如女儿所说!
老两口一看这样不行啊,于是便凑上去想敲门问个究竟,可就在这时,无端地从平地里起了一阵阴风,冻得老两口一阵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