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门上轻拍了两下,然后慢慢推开:“如许姐,你的手机响半天了。部长让您去接一下。”
“哦,不好意思。”江如许匆匆把案卷塞回,快步回了办公室。
那手机果然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却不是白屹东打的。如许看到熟悉的地区编码,心中一惊,急忙边接边朝走廊走。
“江小姐,老太太的病情又反复了,把病房搞得一塌糊涂。院长说不能再留她了。请您务必过来一趟,帮她转院。”
“转院,转什么院?你们是全市最权威的脑科医院。你们也说,她所有的攻击行为都是病症,我已经答应你们在紧急情况下,把她绑起来了。这样还不行吗?”
“江小姐,请您体会我们的难处。”护士长为难地说道:“平时,遭点罪也就算了,我们不跟病人计较。可今天,上级领导到医院视察,被老太太当头砸了一杯子。她还编说我们护士虐待她,说院里黑她的钱,搞得院长灰头土脸。您也知道,我们是看在林老先生的面上,才优惠收治她的。现在闹成这样,大家都难办。”
“她真病得这么厉害?上回我去看她,好像还行啊。”江如许哑然。
“江小姐,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您上回看她,是一个月前吧。老太太也就在您面前乖点,但您也不可能隔三差五地跑过来啊。现在,全院的护工都不愿接她的活了,我们只好轮流去挨打受骂。”护士长叹了口气:“我理解您的心情。不过,恕我直言,您再这么治下去,也只是求个安慰。到目前为止,这病还没有根治的法子,能减缓发展速度,已是最好的结果……”
“我知道。”江如许打断她:“可我不会放弃。也谢谢你们多年来,对老太太的包容。你们辛苦了。”
“唉……那转院的事……”
“我尽快想办法,三天内给你们回音。”
“太好了,谢谢。”
江如许挂断电话。阳光隔着落地窗,照得两盆绿色植物生机勃勃。她记得以前,老太太最喜欢养花。但打从她病后,为防她不小心伤到自己,所有的花草都送了人。
现在的林家就是个空屋子。一张蒙尘的全家福,两张黑白照片。
她揉了揉太阳穴,那里突突地跳个不停。可无论再怎么头疼,这电话还得打。如许犹豫了好一会儿,忽然有了主意。
电话等了许久,终于响起母亲云曼琴温柔的声音:“喂?哪位?”
“妈。”如许叫了声,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是我,许许。我有件事想求您。”
“亲母女有什么求不求的?说吧,只要我能办到。”
“妈,我记得您上回说过,有个老同学在天坛医院,我想把曹老师转过来。”
“什么?!”云曼琴吃了一惊:“许许,你别胡闹。先不说老太太自个儿愿不愿意,就算她答应,让东子知道,也得坏事。他上回来我们家,已经起疑了。当时,我真怕他抓到什么。”
他已经抓到了,只是在你们面前装模作样而已。
如许轻叹一声,把医院的事详细说了遍,苦苦哀求道:“妈,我是真没法子了。爸只会埋头做学问,什么都不管,我只能求您。”
“可把人放在东子眼皮底下,我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你又不是把她送进去就完了。平时的看望就不说了,万一老太太出什么事,你不得第一时间赶过去?就算东子大度、不计较,亲家那种人家,哪儿能容下你这种小心思?不行,这事绝对不行!”
“妈!”江如许绝望地低叫一声:“就算我求您了!我在林丛病床前发过誓——要照顾好她。这是做人的良心!”
电话那边良久沉默,只能听见云曼琴低微的呼吸声。就在江如许几乎失去信心时,突然听见她说:“好,那我尽力。但许许,如果哪天东子为这事跟你闹,你一定要和林家彻底断掉。那就是个烂摊子,谁去,都收拾不了。你别再犯傻了,林丛……不会回来了。”
我知道。江如许无声答道:我一直知道。
只可惜那道伪装已经埋得太深,即便看到它生锈、溃烂,也没勇气连根拔起。所以,她终究无法放弃已经神志不清的林母。只要她还活着,能含糊地叫自己一声:“许许。”那她就可以偶尔假装还待在过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