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馆就坐落在嘉陵江边,与孟西华居住的客栈相距不过几百米。
离开客栈向东北方向走了大约十几分钟,一幢二层小洋楼映入孟西华的眼帘。孟西华知道,这就是刘湘刘长官的府邸刘公馆。
今天的刘公馆外戒备森严,岗哨设置在刘公馆外,距离刘公馆大约五六十米远的地方。柳含英此刻就负手站立在岗哨旁,静等孟西华的到来。
见到孟西华,柳含英快步迎上,挽着孟西华的胳膊,极亲热地带着他经过岗哨,来到刘公馆门外。
离着老远,孟西华就听到里面大厅内音乐悠扬,谈笑晏晏,想必里面是高朋满座,座无虚席。
果然,走进会客厅后,偌大的会客厅里灯光昏暗,人影幢幢,几无立锥之地。
尾随柳含英挤到一个角落,柳含英向手捧酒盘的侍者要了两杯香槟酒,一边把右手端着的酒杯递给孟西华,一边用手指指点点,如数家珍一般,把他目力所及能看到的嘉宾向孟西华详细做着介绍。
柳含英果然没有说谎,今天来参加聚会的都是重庆城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这些人有的来自商界,有的来自政界,有的来自军界。所谓工农商学军,只有农界和学界的代表,没有在刘长官受邀之列。
也难怪,商、政、军自古就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尤其是在目前军阀割据的时代,打仗是需要钱粮支撑的。没有钱粮,这仗就没法打。
拿第七混成旅来说。第七混成旅一个月的军饷需要五万大洋。而刘长官手里有一个军,下辖三个师和一个直属旅,总共有十个旅。仅军饷这一块的开销,一个月就需要五十万大洋。这是一笔多么庞大的支出。
如果没有本地富商在背后支持,没有辖区地方税收的支撑,刘长官又如何能够在川东这块宝地上盘踞这么久。难怪罗泽洲和杨森要不惜一切代价发动下川东之战,敢情他们是在眼红重庆这块富庶之地。
闲聊了一会,当怀表的时针指向七点半时,客厅内的灯光由昏暗瞬间转为明亮。刘长官搀扶着老怪物吴稚晖从书房走出来,缓步来到大厅中央。
霎时间,大厅内掌声雷动,喜庆、热烈的气氛瞬间达到顶峰。刘长官面带微笑,抬起双手向下压了压,待掌声止歇后,操着一口浓重的川音,先是用骈四骈六的华丽辞藻,大拍特拍吴稚晖的马屁,而后话题一转,着重阐述了今晚举办这场“与民同乐”大型聚会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演讲结束,刘长官率先鼓掌请吴稚晖谈谈来渝之后的切身感受。
吴稚晖倒也不端着,一张老脸堆满笑意,用一口地道的无锡腔说道:“稚晖此次受刘长相邀来渝考察,深感惶恐。稚晖一介布衣,既不是高官,又不是贤达,尚能受到重庆各界朋友如此隆重且热情的款待,足见重庆民风淳朴、热情好客,令稚晖倍感荣幸。
“方才刘长夸稚晖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稚晖实不敢当。不过楹联这种受百姓喜闻乐见的对偶文学,自五代始,迄今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毋须赘言,在座各位嘉宾、朋友,但凡读过私塾,受过良好教育的,都对楹联这种文学形式不会感到陌生。
“既然刘长提议,今晚聚会的主题是‘与民同乐’,那稚晖就勉为其难,与再座诸位巴蜀才子玩一玩这种文字游戏。”
当吴稚晖嘴里的“戏”字一出口,大厅里再此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这时候,四个侍者抬着两张沙发进入大厅。待侍者把沙发安放在刘长官和吴稚晖的屁股后面,吴稚晖一摆手请刘长官坐下,而后笑着吟出今晚的第一条上联:松下围棋,松子每随棋子落。
话音方落,站在吴稚晖对面的一位身穿中山装的中年人,跃众而出,笑问:“敢问吴老,此联可否由下官来吟对?”
吴稚晖点点头,笑道:“这条上联是当年你们四川的苏东坡,苏大才子为了为难他的学生黄庭坚而出的上联,你可知黄庭坚对的下联是什么。”
身穿中山装的中年人回道:“回吴老的话,黄庭坚对的下联是:柳边垂钓,柳丝常伴钓丝悬。”
“不错。”
吴稚晖微微一颌首,吟出第二条上联:水仙子持碧玉簪,风前吹出声声慢。随后他解释道,“这条上联也是苏东坡出的,不过他的为难对象变成了自己的亲妹妹,苏小妹。哪位嘉宾感兴趣不妨试着对上一对。”
“吴老,我来试试。”
一位身着白西服的年轻人微笑着走出人群:“吴老,苏东坡不愧是大才,此联出的异常巧妙。”
“哦。”
吴稚晖闻言笑问:“公子说说看,此联妙在哪里?”
身着白西服的年轻人道:“此联共十四个字,却包含了三个词牌名,分别是水仙子、碧玉簪和声声慢。若想对出此联,下联也必须得用三个词牌名才显得工整、对仗。”
吴稚晖笑了笑:“说得好,那就请公子对出下联。”
身着白西服的年轻人张口吟道:“虞美人穿红绣鞋,月下引来步步娇。吴老,下联中虞美人、红绣鞋和步步娇都是词牌名,应该算得上是与上联工整、对仗。”
吴稚晖举起青筋外凸的双手,轻轻拍了拍夸赞道:“不错。刘长,看起来重庆巴蜀之地,果然是藏龙卧虎,人杰地灵。”
刘长官谦虚道:“吴老过誉了。”
吴稚辉收回望向刘长官的目光,吟出今晚的第三条上联:一叶孤舟,载着二三个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