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老张家,方圆几十里的地方都知道这么户人家。村里别人家都在寻思接个电话线,怎样舒适过活的时候,他们家才能满足几个人的温饱。

其实,老张他们家也就三个人,除开他,还有个六十多的老母以及念小学的小李。儿子竟然和老子不同姓据说,老张的爷爷姓李,做了张家的上门女婿,必须过了三辈人才能姓回李。于是,一直到小李这一辈,才又姓回来。

老张自己种两三亩地,农闲做做力气活,勉强把这个家糊弄走。但是自己老婆走的早,顾得了这头就顾不了那头,他们家不光穷,还乱的很。尤其是他们家那茅坑,第一次去上的人,都会忍不住作呕。

茅房在院子最里的角,屋顶的瓦片破了不少,下雨就会漏下来。刚到门口,还没来得及进去,就闻着一股混着湿气的臭味,皮肤一凉,就要作一口干呕。门也只是两三块长短不一的破木板拼起来,开门的时候“嘶哑”不停。地上一片潮湿,似乎还有点粘鞋底。茅坑特别简易,一个大坑上面,随意搁几块板子,板子与板子之间留出一道缝。两脚立在板子上,跨立在那道缝之上,还得担心会不会掉进坑里去。将欲解裤带,低头瞧见坑里的东西,忍不住再呕一次,要不是急得不行,绝对会马上跑出去。待到真正蹲下来,就又离臭气源头近一点,得把衣服的一角扯来捂住口鼻。蹲在那里,试图分散注意力,却被蚊子叮的心烦意乱,一手捂住抠鼻的同时,另一手还要驱赶蚊子。这茅坑蹲的,竟没有丝毫轻松,反而搞得如打仗一般紧张。好不容易熬到结束,因了没再捂住口鼻,湿湿的臭气再次钻进鼻孔,顺着呼吸道,进到胃里肺里,像是吃进去什么恶心东西,差点把胃里的东西都呕出来。冲出这个茅坑,遇了新鲜空气,连呕一阵,眼泪都流出来。这便是老张家的厕所,外人去了一回就不会想来第二回的地方。

虽然老张他们家茅坑差,但一家人都不被村里其他人讨厌。

老张四十来岁,二十七八得了小李,老婆什么样子,没什么人提及。小李小学四年级辍了两年学,后来回到学校的时候,比同班同学大两岁,好在成绩不太差,在学校反倒比家里自在。老张的母亲,身体还算硬朗,只是佝偻的严重,大约是年轻时候重活干多了。她对人总是很亲热,村子里跟小李一样大的孩子都会叫她奶奶。人总是这样,遇着可怜的情形,定会生出怜悯来。

如若故事就这样正常发展下去,倒也没什么可讲。虽然环境艰苦点,但小李总会长大,农村的孩子早熟,过几年老张就会有帮手,一切会慢慢好起来。可世间的事,它往往不会顺遂人的心愿;而老天爷也喜欢跟人开玩笑,把人玩弄的痛苦不堪才会罢手。

那是很普通的一天,老张又趁农闲在石场干点力气活赚钱。他背了一块石头,准备放下肩,有只腿没用上劲,身体歪向一边,把自己脑袋压在石头下面。呜呼!老张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小李成了孤儿。

老张出事的时候,小李正在学校上课。小李眼泪流个不停,可是并没有号啕大哭,就跟在老王后面,没有讲一句话。老王时不时扭过头看一眼小李,多可怜的孩子啊,本来家里条件就不好,还遇上这档子事儿。想到这里,老王看起来反倒比小李还伤心难过。

小李回到家,父亲躺在堂屋中间,屋里那口棺材已经被翻出来放在一旁,那本来是给奶奶准备的,没想到却用在了父亲身上。奶奶本就泣不成声,一看见十多岁的孙儿,再想想自己儿子躺在那里,嚎了两下,晕了过去。小李也想痛哭,但他表现的像个大人,眼泪没有住过,就是没有哀嚎,眼泪多了,那就抹一下吧。

街坊邻居看这家人可怜,先帮忙准备丧葬用的东西。小李的舅舅们之后才赶到,他们原本是铁了心不管老张的事情,自从小李母亲死之后再也没来过这地方。当初,小李母亲嫁走的时候,娘家人没有一个同意的,小李母亲死了就更加仇恨老张。可是,舅舅们喜欢小李,懂事听话,又才十来岁,始终是不放心,这才过来看看。这地方和舅舅们最后一次见着的情形没什么大的变化,只是一看见一个小孩和一个老人跪在地上哭泣,任谁都会于心不忍。在村里人和舅舅们的操持下,丧事总算办完。老张干活那里的老板,看着老母小孩不容易,也赔了一些钱。只是,这以后的日子,终究是不容易的。

小李不是铁石心肠,一直是个孩子,只不过奶奶年纪大了,他需要表现的像个男子汉。人都走完后,小李跑到父亲的坟上,瞅着四下无人,才终于嚎啕起来。

“爸!”只说了这一个字,就再也说不出话,只顾得上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在心里讲了多少埋怨父亲的话,为什么要抛下他跟奶奶,不用那么拼命的,再过几年就能帮上家里的忙了。学费攒不够也没事,村里不上学的孩子那么多,大不了不读书就行。说到这里,小李就想起父亲在何时何地都要提醒他努力读书,要从村里走出去。可这些,小李都不想管,从小就没见过母亲的样子,如今又失去父亲,这是有人在捉弄他吧。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不能过火,而小李面对的境遇,实在不能再坏。母亲的坟旁边,添了一座新坟,往后烧纸钱,就要多带一份。

哭完一场,小李觉得更沉重,脑袋昏昏的。进家之前,找了水洗过脸,免得被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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