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易逝,刹那芳华。我不知道在黑暗中沉睡了几百年。几百年,对于普通的人生来说,已经足够漫长,而我却只是仿佛做了一个梦!
睡梦中呓语安详,梦醒时却满心疮痍。
其实就这样一直睡下去,也没什么不好。阴冷、孤单于我而言都没什么感觉,因为我比这些更加冷酷、残忍。对,是残忍,因为我是没有心的,从而对一切都无动于衷!我是真的没有心吗?如果是真的,我怎么会喜欢这里没有市侩、狡诈和欺骗?喜欢这里没有真心错付的刺痛和伤害?
哦,对了,我已经不能感觉到痛,这世上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伤害到我。因为我是一把剑,剑身青碧,却风华无铸的宝剑,一把无主的孤独之剑。
岁月的侵蚀将我的华衣褪尽,但是我依然可以晶莹碧透、夺人心魄,因为我自信的以为,世上永远没有能与我匹敌的武器。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无坚不摧的不是力量,而是内心。
我剑名轻颜,名字虽然文艺了些,却在世上令人闻之色变。我之所以得到这个名字,是因为我的剑身轻薄,薄如蝉翼,而颜色却碧油油的,彷如透明。轻颜剑,是嗜血之剑,每次出鞘,都如天际划过的碧色流星,惊艳魅惑。刀光剑影幻灭,我是天际里最璀璨的一抹亮色。而出鞘之后,必要饮血,才能归鞘。不然主人便会被我反噬,所以世上都认为我是把有傲气的神剑,当然也有人认为我是魔剑。
而至于是魔剑还是灵剑,我都不在乎,我只想喝饱了鲜血,美美的睡上一觉,谁也不要来打扰我。我打量着自己的身体因为刚饮的鲜血,而更加亮丽妖冶,我想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也没什么不好。我看遍了恩怨纠葛,爱恨情仇,我勘破了万丈红尘,芸芸大千,我只想做一把无知无觉,无爱无恨,无往不利的名剑。
但是这场梦好漫长,好孤寂,我一直就这样睡了1000年。混混沌沌,浑浑噩噩,浑浑沈沈。我的剑身封印在两具枯骨上,并一起掩埋在浮屠塔下。所谓浮屠,便是修成正果。沧海变桑田,山陵为江河,浮屠塔隆起为仓禹山。所以,覃息一直寻找的浮屠塔,便是仓禹山。果然是浮云遮望眼,只缘在山中。
虽然我并不纠结于做神剑还是魔剑,对世人的评价亦嗤之以鼻,但是事实却让我一直游走于正与邪,神与魔。如果这世上真的没有了轻颜,是不是会安定祥和,永无纷争?
事实上,没有了轻颜,会有落碧,没有了最好,还有次好,贪婪总是没有止境的追逐他们认为的美好。所以,我一直淡定的认为,所有的传说于我无关,而是人心不足。我的悲哀是,生为名剑,怀璧其罪。
黑暗的光阴和腐败的枯骨,是两味噬心的□□。在黑暗的封印中,我渐渐五灵俱失,记忆也渐渐模糊,我的灵识也逐渐退化为无!黑暗那么长,我竟然渐渐睡成了一把普通的、冰冷的锈剑。前尘往事,随黑暗流失,我想抓住那些零散的,刻骨的,却终究从指间流走。
我之所以能够醒来,是因为一声巨响和一道亮光。
师傅一袭白衣,长发轻挽,清俊的脸色微微发红,逆着炫目的光凝视着我,一如当初。我闻到了他身上特有的野花和夜露的清香,一如当初。
1000年前,那个人是尘世里的容光,踩过森森白骨,向我伸手:“你可愿随我而去?”
我恍惚中低头,再愕然的抬头,最后懵懂的使劲点头:“天涯海角,我永不离你!”
恍惚中,我想,我还是被他魅惑了。
岁月流转,世事无常。1000年后,那个人去了哪里?而我竟然又回到了原点。师傅伸手,拂去我身上的尘土,紧紧握在手中。
我想我此时的心,蓦地便活了过来,只是我的身体还没复苏。
物是人非,已经几个轮回,我已不是当初站在桃花树下,衣袂飞扬的少女,而是一把绝世好剑。
到此时,我终于开始后悔,我为什么是一把剑。即使是世上无双的好剑,又能怎么样?
我开始后悔,虽然经历了那么多的是是非非,做剑有做剑的快乐,做人有做人的痛苦,但终究还是做人有做人的幸福。我与那人终归人剑殊途。
师傅从白骨中,将我拾起,眼中有浮云游动。
“果然是把好剑,可惜魔性太重。”这句话我仿佛听过无数次。那个人第一次见到我,也是如此说,可见大家对我的认识,竟然惊人的一致。
对于那些流光溢彩的赞美之辞,我早已经习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师傅的赞美时,仍然有小小的悸动。
待他擦拭了我的身体之后,他眼中的惊喜更甚,朝着身后的少女啧啧赞道:“这把剑果然就是传说中的轻颜剑。”然后轻抚剑身,轻轻念到,“但愿你此生无忧,长乐平安!”
我诧异的望向他身后,一名清雅的女子,鹅黄的衫子,微风中簌簌而动,如早春俏上枝头的杏花。
“恭喜师傅,终于寻到了轻颜剑。”少女的声音,有明媚里的沧桑,她就是我的师姐颜若。后来师傅告诉我,他一早就知道会做我的师傅,但是他收的弟子都是男子,多有不便。所以便提前收了个女子,做我的师姐,以便给我作伴。想不到,师傅对我如此用心,我更想不到,师傅做的一切,都是福灵心至,有着某种意识的指引。许多年以后,我才知道,这些都是前世的因,结下的果。
于是,我便被师傅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