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把自己定位为一名乐观的人,尽管在仓禹的日子里,我的麻烦不断,但是我总能以一种豁达的心态面对。例如,我偷吃了山下李大娘的母鸡,被罚思过时,我便从不悲观。又例如,我没完成师傅留的课业,便被大师兄揪着补课,我也能不慌不忙的神游外边的世界。师傅说,我是他的关门弟子,所以对我的期望比仓禹山都要高,我却总担心他的希望终会有朝一日落在地面上,把我砸的尸骨无存。
当然在仓禹的日子也并不是一事无成,我最拿手的是给身边的人带来笑声。师傅总是教导我,要做一名温婉的淑女,可我总跌跌撞撞的走路。不是踩到前边师姐的衣裙,便是被不知名的石块拌个狗啃泥,大师兄给我总结的一句话是:“颜兮心思敏捷,行动总慢于大脑,所以便会生出许多事故。”虽然我感觉也言之有理,却没有当做很经典的名言,便抛在脑后吧。
但是这次这一跤,却是大脑慢于行动,直到跌进去,才明白,我是跌进了一个结界陷阱。
据我所知,我们仓禹山虽然是名山,却没有随处设界的习惯。毕竟每年都有许多凡人要来上山许愿,路上全是陷阱,有失大派的风度,也给自己带来许多不便。
我仔细回想,莫不是我哼的童谣有什么法咒?以至于凭空多了一个结界陷阱?
“仓兮禹兮,山中立兮 。
仓兮禹兮,桃杏芬芳。
仓禹起兮,三界无双。
仓禹去兮,神鬼断肠!”
我回过神来,确定哼的歌谣没有什么不妥,才一手撑起身子,想四处打量打量。
触手一个软绵绵的东西,让我花容失色,这才想起来,我好想抓住了一幅衣角掉了下来。也幸亏这幅衣角,才让我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却没有什么痛感。立时,我对自己修为突飞猛进的信心又低落了一些,顺便庆幸自己这次的动作快于大脑,拉了个垫背的。我顺着软绵绵的部位,向上又摸了摸,确定是个带气的人类,才稍稍松了口气。
我刚要坐起身来,便听下边一声叹息:“兄台好胆色,唱的歌也着实不错,处此险境,还能处变不惊,镇定如斯,在下佩服。但是烦请你的手拿开一下,不要摸了,我现在骨头都散了,能不能烦你移动一下你胖乎乎的躯体,起来说话。”
我第一反应是怒气胆边生,一定要惩罚这个腹诽我体重的可恶人类,第二反应却是这个人竟然没有被我不算轻的体重砸晕过去,着实是个奇迹。连忙爬到一边,仔细打量。
我身下的兄台,一身锦衣看不清颜色。唯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闪动着不知名的流光。看样子是个很俊俏的模样,那我砸在他身上也不算吃亏。况且他帮我消了下降的重力,还算是对我有恩的。所以,我便不与他计较诽谤我体重的不敬,期期艾艾的问:“兄台如何也被掉入这结界之中?莫不是也着了妖怪的道?”
良久,黑暗中那位兄台仿佛在酝酿什么情绪,最终从怀里取出一把火镰,点了一把火光。火光中,兄台的神色忽明忽暗,一副啼笑皆非的样子:“我不是着了妖怪的道,是着了兄台的道。”
我摸了摸头,这才反应出来,他嘴里的兄台便是不才我。明明是我也被这结界所困,他却说是着了我的道。我竟然一时没有反应出来,再一思索,原来他是怪我将他拽下来。我立时脸色忽红忽青,深深感觉我现在的大脑越来越赶不上行动了。幸亏洞中光线不足,他看不出我脸色的变化。
洞内渐渐明亮起来,我也看清了这位兄台的尊容,再看看他手中的玉箫,便更加的肯定起来,竟然是1个月前在山里遇到的苏陌。只是1个月前,他一袭青衣,箫声清越,在竹林里潇洒的模样,怎么也跟现在的落魄连不起来。
那是冬雪初融,大地刚刚回春的时节。
师兄们都在大殿里背诵那些莫名晦涩的经文,我便一个人悄悄出来觅食。我好像天生的肉食动物,确切的说是血食动物。几乎每天我都要饮食鲜血才能平息内心的躁动,当然我确定自己不是吸血鬼。因为我可以在日头最烈的时候出门,却毫发无损。仓禹山伙食只供给素食,养的那些牲畜血,味道又寡淡的很,使得我每天便如眼睛发绿的饿狼,四处巡睃着猎物。
好不容易在山间寻到一只野兔,便再也不能矜持自己的身份,一个狗扑扑上去。但是那只野兔显然也是逃跑的好手,一个猛子,便在草丛里消失了踪迹。
我凭着对兽类的敏锐,一直追到一片竹林,遥遥听到林中有箫声回荡,亦真亦幻。曲音婉转温柔,如翠竹萌发,周围的景色立时便清新起来。我凝神听了一会,却听不清是什么曲调,便在此时,那箫声竟然停了一停,我便一头冲了进去。此时竹叶刚刚返青,满山翠绿的颜色里,一个少年青衫磊落,长身而立,一只手里握着一把玉箫,一只手里抱着那只白兔。空中流云飘动,墨色的华衣与清脆的竹林相映,煞是养眼。有微风拂过,他的衣摆轻轻浮动,有青竹的香气袭来,让我以为是哪里来的仙人要来拜访师傅。
我看了他一眼,伸手指了指他怀里的白兔:“那个,这位仙人可是来与我师傅论道的?他现在闭关中,不见外人。”又吐了吐口水,“你怀里的兔子是我的,能否归还与我?”
那帅酷的仙人却没理我,一副深沉模样,嘴里却轻轻念了一句话:“茕茕白兔,东奔西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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