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两个陌生来客,长条桌上所有人瞠目结舌,包括脖子上架了一柄刀的老冯。
好在大伙儿都是跟着俞行歌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很快镇静下来。整个大堂还是老样子,商客旅人察觉到诡异的瞬间,转头往角落里看,谋秤案蘸玫沧×耸酉撸原本堂中沸腾,也听不见什么,于是各自接着热闹。只有俞行歌这帮人眼睁睁看着黑披风杀气腾腾,读书人淡定从容。
这几年俞行歌手底下出了不少优秀的账房,个个都能独当一面,老冯也算。她如今四十好几了,前年大病过一场,俞行歌自己配了对症的药把她从鬼门关上拉回来,她自此就再没离开过俞行歌,这回主要管小商队一路出行的支出和账目。老冯本人寡言少语但是兢兢业业,没出过任何岔子,此前更没有来过西北,怎么会跟看起来像江湖刀客的黑披风结下梁子呢?
俞行歌是不懂,不过不懂就问呗。他冲着黑脸的黑披风问,“这位姐妹?是不是对我家这个老实人有什么误会?她怎么你们了?”
黑披风自打制住了老冯,一脸凶相,冷笑一声,“老实人?她要是老实,天下就没有老实人了!”
俞行歌:“?”老冯还不老实?他转头看胖花,胖花频频点头:“我说那个大姐,哦不,大侠,老冯再老实不过了,平时不吭声,连屁都蹦不出一个来,真的。”
黑披风冷冷道,“老冯??什么老冯?你们是娇生惯养大的?第一次出门?着了奸人的道儿尚不自知,一群蠢货!”
她出言凌厉,简直恨不能就地了结老冯。读书人自始至终将表情掩藏在风帽里,此刻抬手按了按黑披风的胳膊,“何必生气?既然找到人,给大家解释清楚就好了。”又给俞行歌几位说道,“诸位,她不是你们说的老冯。她跟我们有些过节,留你们这儿是个祸害,我们此番出来就是捉她回去的。”
俞行歌闻言暗惊,将老冯从头到尾又打量了一下,才发现老冯似乎和平时又一点不同。不说话,头发花白,乱糟糟的,遮住了半边脸,她不停地咽唾沫,黑披风锋利的刀刃划过来的时候,脖子上裂开一道细细的缝儿,血流下来,灌进衣领子,偏偏老冯很冷静地伸手摸了一下,就是这么个动作以及冷静的表情让俞行歌起了疑。老冯没胆子,这种场面绝对抖成筛糠。老冯长一张粗糙的脸,手也糙,手掌有点小,但点钱查账很灵活。而这双手的骨节,未免大了些。
俞行歌突然有点焦虑,问老冯,“你是谁???!老冯上哪儿去了???!”
假老冯不稀罕搭理他,倒是沙哑着嗓子干干笑了一下,命都捏在人手里,反而理直气壮的,当着众人的面冲着道,“也罢也罢。反正我死了,有的是陪葬的!”
“休想!”黑衣人骂出口的瞬间,老冯摸过脖子血的那只右手的五根手指头齐刷刷脱离了手掌,在凹凸不平的榆木桌上咕噜噜滚着。血溅的到处都是,甚至溅到了读书人干干净净的衣袖上。
“!”空气瞬间肃穆凝固。
众人形如泥塑,或者是被骇到忘记呼吸。
别说俞行歌,商队里功夫最好的孙氏姐弟也是一脸懵逼。
谁都没看到出手的那个瞬间。俞行歌难以置信,他刚才就目不转睛盯着假老冯呢,可是没毛病啊,刀一直就在脖子上架着,纹丝不动。那么问题来了,什么时候取下来剁的手指头?
这个速度也太快了叭!高高高高手啊!
假老冯的面目开始扭曲,左手很快从衣兜里掏出一药粉往断手上撒,早前贴在脸上的□□似乎也不那么牢固,慢慢开始往下脱,也被她一把撕下来,真容就此显露。
她的左半边脸上有黑色的蜿蜒曲折的纹路,图案俞行歌也不认识,按他的直觉来判断,这厮乔装打扮混进他的小商队,多半就是为了躲这两个人,这些他都不在乎,他就想知道老冯去哪儿了!
假老冯试图把桌子上的断指一个个捡回来,被俞行歌忍着恶心用架烤羊的木架子全部拨到地下,“你想要指头?行吧,说话,老冯去哪儿了??!说了我给你把指头接回去都行!”
除了知根知底的,没人知道俞行歌说的是大实话。他确实有这个本事,只不过有时间限制。
假老冯刺裂着沙哑的笑,对面黑披风不耐烦道,“不用问了!你知道她是谁么,她可是大名鼎鼎的西域鬼医,她要扮成谁,那个人必死无疑。这位娘子不妨回想一下你家老冯的行踪,再仔细翻翻,看看她有没有给你们留全尸。她饿了,可是会吃人肉的!”
俞行歌:“!”
说起西域鬼医,他自然是知道的。下毒杀人的一把好手,神出鬼没的,传闻一直在漠北王达木罗帐下效力,经常在大梁边境及西北大漠搞事情。在此之前,俞行歌也曾想过若有机会,一定要会会这位鬼医,看看她到底有多厉害。毕竟他精通药理,这些年又当兴趣一样钻研,要是棋逢对手,切磋一下也不错。
可是现在,鬼医出其不意的杀了老冯。操她爹的,那可是他当初一无所有的时候就跟在他身边的老人啊!
俞行歌握紧了两只拳头,刚吃下的饭也在胃里翻滚,难受,想吐。不是没见过流血受伤乃至生死,但这是第一次,身边的人在他眼皮底下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他半晌没说话,黑披风和读书人找到了人,要起身离开,一条铁链子钩锁着假老冯的两只手和脖子,拽住往门口走。客栈